阿公的藕塘
朱鍾昕
阿公(爺爺)的藕塘,在老屋前下方的田壟上,彎彎曲曲的像阿婆(奶奶)的繡花鞋。
藕塘原本是一丘田,田不大,也就阿公的曬箕那麼大,有梭有角的。田坎下還有股泉水,泥田一年四季被涓涓細流滋潤著。
阿公時常挑些豬屎牛糞投放于田中,時間久了,泥腳就深了而且泥又持別柔軟。踩上去,滑滑的柔柔的,四周的泥皮立馬翻冒出細細的白泡來。
在我上小學一年級那年的夏天,傍晚我跟著阿公去秧田裡看水,經過這丘田時,我看到泥鰍在田坎下的泥皮上跳躍著,打鬧著,饞得我跨下田埂就往前衝,我這一衝沒抓到泥鰍不要緊,要緊的是我踩到了田中的陷洞了,整個身子猛地像踏空了一樣在陷洞中沉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阿公聽到我的驚叫聲,慌忙返過身來把我從陷洞中拽了出來。
阿公拉到我手時,我都陷到腰了。陷洞中的水可不像田皮上的水那樣暖和,而是冰涼刺骨的。經過這次一嚇,後來下田就沒那麼魯莽了,遇到深泥腳的田,特別是踩下去田皮上會向上冒泡的那種田,我就會先試探著往前走。
有句老話說得好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也如此,我便死記住了這丘田陷洞的方位。直到二三年級時候,我還時常想著,要是爺爺拉慢了些,我是不是就能順著陷洞去與龍王爺會面了。
後來,阿公便把這塊肥田的田埂,加寬加厚改成荷塘,蓄滿水種上了蓮藕。
每年夏天,在荷花奔放的時候,坐在屋簷下,凝望著荷塘上空,成群蜻蜓蝴蝶翩翩起舞的樣子,就會沉醉於這靈動秀美的風光裡,在我的心靈上,就會有一種特別舒坦和美的享受。
荷葉出水很高,剛開始,那些翠綠的荷葉被亭亭玉立的荷花零星地點綴著。有嫋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有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上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含笑佇立,嬌羞欲語。
過了些時日,蓮藕就結果了,那一個個肥胖的蓮蓬迎風擺動,那縷縷清風撲面,沁人肺腑。待到蓮蓬成熟了,折上一株,扳開蓮蓬,挑上一粒飽滿的蓮蓬子,丟入口中,咀嚼著,那種甘甜的清香味,在口腔裡留香,這些孩提時的美食,佔據著我整個童年時光。
滿塘翠綠的荷葉,便成了黃鱔泥鰍生活的樂園,也成了我兒時捉泥鰍的趣事。
自這時起,爺爺挖蓮藕,我就喜歡跟在阿公屁股後面。在這荷塘裡挖出來的蓮藕個頭大,洗乾淨後,嫩嫩白白一節一節的,中間又粗又圓的像嬰兒那胖乎乎的胳膊,兩頭的又細又長,豎起來有的四五節比我個頭高多了。
然而阿公這些豐收的喜悅我並不在乎,我只在乎我捉的泥鰍個頭大,數量多。
阿公挖藕時,自然會深掏泥巴,那些躲藏在軟泥中的泥鰍,再也無處逃遁,都被阿公從洞中扒了出來,我便瞪大眼晴,只要泥皮稍有動靜,我就雙手去捧。一隻手是很難捉到泥鰍的,泥鰍光溜溜的,一轉頭一摔尾,瞬間無影無蹤。
每次阿公上岸好久了,我還盯著田皮不肯上岸,在阿公再三催促下,我才依依不捨地端著臉盆,跟在阿公腳後嘟囔著嘴,不情願地走著。
每次阿公挖藕時,阿婆都會在火爐頭上的橫梁上取下一蛇臘肉來,再挑些破損的藕,一起洗乾淨,剁成一坨坨的放在爐罐上,再用大火燉。
沒多時,阿婆就把一碗香噴噴的臘肉燉蓮藕端上了桌。我慌著坐在椅子上,學著阿公的樣子,先喝上一口湯,再挾坨藕來咬上一口,脆而微甜和著濃鬱的臘肉香味,讓人慾罷不能。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阿公阿婆都離開了人世。屋前的幾壟田早已雜草叢生了,藕塘也荒蕪不復存在了,然而阿公與阿婆的歡聲笑語,始終在我的腦海裡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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