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霸佔著一家之主的身份,不承擔一家之主的責任。
他本該供養家庭,卻需要家庭的供養。
他除了喜歡喝酒,還喜歡對家人發脾氣,當別的孩子把他們的爸爸當成不可缺少的人物時,我希望我沒有這個爸爸。
對爸爸的恨從我十二歲開始,我忘不了他酩酊大醉後暴打媽媽的場景,我忘不了他拼命從我媽媽手裡奪錢的情景。
那時我就在想,這個家如果沒有他多好。
但凡是個有感情懂得心疼人的人,他不會像爸爸這樣心甘情願的成為家人的累贅,即使他不爭取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也不會讓老婆孩子在苦難裡品嘗更加苦難的滋味。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突然間成為一個懂事的孩子的,看著媽媽裂開的手,我會搶她手裡的活幹,看著媽媽佝僂的身材,我會把她肩上的重擔往我肩上換。
媽媽太瘦了,讓我不由自主地想把自己碗裡的飯往她碗裡撥。
家裡太窮了,每一頓飯錢都是媽媽前一天的工錢換來的。攤上個不為家裡,還總從家裡找錢買酒喝的父親,這個家是難以擺脫困境的。
當重擔壓在身上有些受不了的時候,我會埋怨媽媽,埋怨媽媽為什麼不放棄爸爸這個累贅。
我對媽媽說:一個人,如果你不給他指望,他也許就能自立了。
也許是媽媽對爸爸還有感情吧!每當我貶低爸爸的時候,媽媽總教訓我說,這些話不是你這個身份該說的。
也許是青春期的囂張作祟吧!每當媽媽不讓我貶低爸爸的時候,我總要和媽媽抬槓。
終於有一天,媽媽流著眼淚對我說,爸爸也是個可憐的人,他這是遭受打擊了。
她說,爸爸以前是個很好的人,和善、溫存、對小孩有耐心,懂得心疼人,他就是因為太善了,才成為騙子的目標,才變成了今天的模樣。
被騙的經過我不細說了。
一句話總結,爸爸原本是想通過辦廠使家裡風光,結果成了把家底送給別人的笑料。
媽媽說:曾經富有,現在貧窮,爸爸拉不下臉來融入到窮苦人的隊伍中,所以才拿酒瓶子當他的遮羞布,用爛醉如泥做他不必面對現實的擋箭牌。
一聲嘆息後,媽媽接著說,假如我再放棄他,他這個人就真的廢了。日子還是慢慢往前熬吧!熬到你爸爸清醒過來的那一天,咱們家的好日子就來了。
等爸爸清醒,看媽媽臉上充滿希望的神情,我發誓自己再也不在媽媽跟前說爸爸不好的話了。
可爸爸真有清醒過來的那一天嗎?
其實內心裡,我還是想換一個爸爸,一個因為挫折而把家庭置之與不顧的男人是不配有個家的;一個因為挫折把家人從苦難的境遇裡送到更苦難的境遇裡的男人是不配擁有疼他愛他的老婆孩子的。
在我的腦海裡,我認為,人最強有力的拯救是自己,不是別人的憐憫。一個人,不論他遭受了什麼,只要他是自由的,只要他沒有被健康所累,他都不能不承擔自己對家庭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