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卸任這一天，馬雲精心準備十年，但真正來臨的時候，馬雲哽咽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美好」。
2019年9月10日，是中國的教師節，同時也是馬雲55歲生日、阿里巴巴成立20周年紀念日。這一天，馬雲正式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一職，阿里巴巴CEO張勇接棒。他本人雖然仍是阿里巴巴的第一號員工和合伙人成員，但顯然要換一種方式和阿里巴巴相處，去尋找下一個江湖，說聲「後會有期」。
馬雲現場發表了20分鐘的告別演說，談個人規劃，談企業價值觀，也依舊關心人類社會充滿挑戰與機遇的未來。
對於今天的卸任，馬雲說，「這不是一個心血來潮，更不是迫於什麼壓力」，而是精心準備十年的決策，「今天不是馬雲的退休，而是一個制度傳承的開始；今天不是一個人的選擇，而是一個制度的成功。」
「我現在不當阿里巴巴董事長，不等於我退休，我不會停下來。」馬雲強調，阿里巴巴只是自己很多夢想中的一個，想要花更多時間去做教育、慈善、環保、公益。「我自己覺得我還很年輕，有很多地方都想去玩玩、都想去折騰。」「世界這麼好，機會那麼多，我這麼愛熱鬧，哪裡捨得這麼年輕就退休離場？咱們換個江湖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馬雲哭了
9月10日晚阿里巴巴20周年年會上，員工大合唱《追夢赤子心》的音樂一響起，鏡頭掃過馬雲，他的眼眶已經溼潤。
而當20年前一起登長城的創業夥伴、人生摯友，在20年後重聚相擁，這個從不喜歡回首往事的男人，情再難抑。
攝影 楊潔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這就是馬雲眼中的阿里巴巴——「一群有情有義的人，一起做一件有情有義的事。」正如年會當晚另一首大合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對過去的傷感只有一瞬間，馬雲20分鐘的演講仍然堅定地「面向未來」。「對於未來，阿里人只有敬畏，從不害怕」。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馬雲依舊關心全人類全世界的命運，他說對此「我從沒有刻意，因為20年來我相信這些、堅持這些。你笑話我，我也這麼說，你相信，我當然更高興」。
他說，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題，他們既是二戰後經歷和平時期最長的「幸運的一代」，也是橫跨工業時代和數據時代兩個技術時代的「痛苦和糾結的一代」，但是「痛苦和糾結沒有用，只有改變自己。」
在馬雲看來，一個新的時代很快就要到來。「今天，所有的焦慮、困惑，是新時代到來前的陣痛。技術所帶來的影響超越大家的想像。無論是人工智慧、大數據、5G，都是為了解決人類的三個問題——可持續發展、普惠和利他。」這也是他認為阿里所應該致力去解決的問題。
馬雲具體提出了三點阿里應該抓住的機遇，也是社會需要阿里貢獻力量之處。
第一，經濟發展的機會仍然在於內需。「中國的內需做得不好，阿里有責任，中國的內需做得好，跟阿里沒有關係。」
第二，新全球化也是未來的巨大機遇。馬雲說：「今天，世界在害怕中國，在害怕技術，在害怕強大的公司，我們希望技術是善意的，我們希望技術給人帶來的是希望而不是絕望。希望阿里巴巴在未來參與新一輪全球化過程中給世界帶去機會。幫全世界中小企業賣貨，幫全世界小老百姓獲得金融支持，讓全世界能貨通天下。」
第三，馬雲說，未來中國最大的挑戰來自就業，必須大力發展現代服務業，這也是阿里人應該全力以赴的事情。
馬雲希望阿里永遠不會變成一個只想賺錢的、平庸的公司。
「過去20年，社會把最好的人才、把可以開拓技術的機遇給了我們，這不是可以炫耀的資產，而是社會對我們巨大的信任。感恩的最好辦法就是用行動給社會帶來驚喜。未來20年，我們的責任是用好這些資源、人才、技術，讓世界更加綠色，普惠、可持續發展，同時更加柔軟和溫暖。」
馬雲想要「怒放的生命」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年會上，朋克造型的馬雲帶領樂隊站在卡車上，環繞容納3萬人的體育場，演唱了一曲《怒放的生命》，這正是馬雲歷經數次創業失敗但仍然為夢想奮鬥的寫照。
曾經多少次跌倒在路上， 曾經多少次折斷過翅膀
如今我已不再感到彷徨， 我想超越這平凡的生活
曾經多少次失去了方向， 曾經多少次破滅了夢想
如今我已不再感到迷茫， 我要我的生命得到解放
時間倒回，1999年。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大年初五，「從現在起，我們要做一件偉大的事情，我們的B2B將為網際網路服務模式帶來一次革命！」在位於在杭州湖畔花園的家中，35歲的馬雲召集團隊開了一次動員大會。
講著講著樓上漏水了，房間的牆壁開始滲水，馬雲起身從外面抱了一摞報紙回來，大家把報紙貼在牆上，繼續開會。
後來被稱為「18羅漢」的馬雲團隊，在1999年湊夠50萬元開始了新一輪創業，開發阿里巴巴網站。
1999年9月，阿里巴巴成立。那時候的中國電子商務市場，還是一片貧瘠的土壤。
但馬雲毫無畏懼。
If not now，when？If not me，who？
（此時此刻，非我莫屬）
這是1999年11月11日，阿里巴巴在《錢江晚報》發布的招聘廣告，宣示馬雲此時此刻的信心、決心、野心。
根據中國網際網路信息中心數據，1999年整個中國的網民數量不超過400萬，聯網計算機僅有146萬臺，全部是電話撥號上網用戶。那時候，網際網路的主要作用是收發郵件、瀏覽信息。網購？沒人去想。
馬雲選擇了一種更容易生存下去的B2B商業模式。
他沒有到400萬網民中去淘金，而是轉向中小企業主，讓他們通過阿里巴巴對接全球訂單。門檻很低，不管是中小企業還是小商小販，都可以通過阿里巴巴將貨賣到全世界。
據說，蔡崇信就是在杭州西湖的小船上聽了馬雲的一通分析，放棄了數十萬年薪的工作，加盟阿里巴巴，月薪500元人民幣。
馬雲用同樣的方法，在北京用6分鐘說服軟銀孫正義，投資了阿里巴巴3000萬美元（後來出於公司控制權的考慮，馬雲主動要求將3000萬美元降至2000萬美元）。
蔡崇信的加盟和孫正義的投資，被視為是阿里巴巴發展史上的兩個關鍵節點。
創業之初，馬雲曾許下宏願——「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這是阿里巴巴到今天仍然堅守的使命。從B2B、淘寶、支付寶、阿里雲等產品一路走到今天，馬雲和阿里巴巴已經改變多個行業上億人的生活、生意和生態。
阿里年會現場請來了支付寶首位客戶，他回憶了2003年想在淘寶上購買一位國外賣家銷售的數位相機的經歷，「很擔心受騙」，支付寶獨立第三方擔保的解決方案簡直太不可思議！
對於馬雲開拓電子商務與支付行業的貢獻，中國銀聯官方微博發布了「謝謝馬雲老師」的公開信。信中表示，馬雲老師對中國電子商務和支付行業的貢獻是巨大的，在支付行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支付行業的變革和創新，未來需要更多「付出者」投身專研，發揚光大。「我們也期待著未來有更多『馬雲』出現，共同創造更美好的支付新時代」。
張勇感恩：I’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頗有意味的是，作為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職位的接棒者——阿里巴巴CEO張勇，在年會上盛裝深情演唱了一首《You Raise Me Up》，同樣也是完美詮釋心境。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
你激勵了我故我能立足於群山之巔。
You raise me up,to walk on stormy seas.
你鼓舞了我,故我能行進於暴風雨的洋面。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在你堅實的臂膀上我變得堅韌強壯。
You raise me up,to more than I can be.
你的鼓勵使我超越了自我。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張勇在現場演講時說，阿里巴巴剛創立時，自己才大學畢業沒幾年，還在全國各地到處跑做審計。2007年，35歲的張勇加入阿里巴巴，為阿里巴巴帶來創造性全民購物狂歡節「雙十一」盛典。他專門在演講中感謝阿里巴巴的創始人、也感謝客戶、合作夥伴以及剁手黨」，「因為你們，才有我們」。
張勇和阿里巴巴創造了一個個神話般的數字。
2018年「雙11」結束，張勇宣布，天貓「雙11」一天的交易額已經達到2135億元，當天產生的超10億個物流訂單產生的包裹。足以繞行地球赤道7圈。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張勇現場演講宣布，到2020財年實現阿里巴巴平臺消費規模1萬億美元的目標已經沒有懸念，未來五年，阿里巴巴要奔向一個新目標：服務全球超過10億消費者，通過平臺繼續成長，實現超過10萬億人民幣以上的消費規模。只有達到這個階段性目標，阿里巴巴才能真正走向未來的長期目標——到2036年服務全球20億消費者，創造1億就業機會，幫助1000萬家中小企業盈利。
張勇今天帶領阿里巴巴所面對的問題已經完全不同於往昔。1999年，中國網際網路用戶數400萬人，阿里巴巴初始團隊18人；2019年，中國網際網路用戶數突破8億，阿里巴巴全球員工近十萬人，美股市值4600多億美元，這是一個疆域遼闊的商業帝國，這是一個沒有邊界的數字經濟體。
阿里巴巴商業帝國的觸角早已不止電商消費。通過大舉投資併購，現在的阿里，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動物園」。2006年打敗易趣網之後，阿里巴巴集團化，擁有了B2B（阿里巴巴）、B2C（天貓商城）、C2C（淘寶網）三種商業形態，全方位覆蓋電子商務市場，再輔以支付寶這一金融工具，商業帝國由此建成。
圖片來自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這一經濟體的風險在於「大」和「強」。深諳老子「柔弱勝剛強」哲學的馬雲在演講中也一直強調，「我們不想也不願意變成一家強大的公司。我們只希望自己在社會上、在老百姓心裡是一家好公司，做強大的公司是不容易，但做好的公司更難。強公司是商業能力所決定，但好公司是擔當、是責任、是善良。」
張勇如何帶領阿里巴巴成為一家「好」公司呢？他說，希望因為阿里巴巴的努力，這個社會能夠有一點點的進步，商家的生意做得更好、消費者的生活變得更好。「希望我們的客戶、我們的合作夥伴過得比我們好。」
對應馬雲在演講中所提的三方面機遇，張勇在演講中說，未來阿里巴巴將進一步推進全球化、內需、大數據云計算三大戰略，同時全面推進「阿里巴巴商業作業系統」的建設。阿里巴巴必須用面向數字經濟的商業、金融、物流、雲計算等數字基礎設施，更好地幫助企業客戶全面走向數位化經營和智能化經營。
張勇說，全球化、內需、大數據云計算是阿里巴巴的業務戰略；大中臺、小前臺是組織戰略；今天全面升級的價值觀是文化戰略。「面向102年的目標，業務戰略、組織戰略、文化戰略必須高度融合在一起，阿里才能走得長、走得久、走得好。」
本報記者聯合報導（楊潔 於蒙蒙 實習記者 王子凱 陳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