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對情花的描述是:花瓣的顏色嬌豔無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豔。
中了情花毒的人,心中只有留存愛念,便會毒發,痛苦之極,仿佛愛情的罌粟,吞噬著身體,腐蝕著靈魂。
比如,楊過,中了情花毒後,一旦思念小龍女,就會胸口如大鐵錘敲擊一般。
我們讀者就會為他著急,希望金庸能大發善心,快點寫出解藥來。
後來,天竺僧人發現了情花的解藥,原來就是生在情花邊上的斷腸草。一般人看了斷腸草,想必從名字上,就已經感受到了劇毒的威脅,又怎麼敢服下?
卻原來,有一句話,叫做以毒攻毒。
原來,情花和斷腸草,彼此是對方的解藥。
原來,這就是愛情啊。
相愛時,是蜜糖,散場時,是毒藥。金老爺子,筆下的愛情,就是這樣深刻。
元好問,曾經為一隻為情赴死的大雁寫下一句千古名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古往今來,為情而死的人實在太多了,但也或許,唯有死,才能解開他們中的情花毒,斷腸痛。
千百年來,宋詞是將愛情描繪最美的詩句。無論是孤守,還是相思,是偷情,還是決絕,都能在宋詞裡,感受愛的滋味。
讓我們翻開宋詞的畫卷,看看痴情人和有情人的世界,領悟下宋朝人的悲歡離合。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晏殊《浣溪沙》
這首詞的主人,應該是一位如菊蘭般高雅的女子。
羅幕輕寒,天氣漸涼,燕子已經耐不住嚴寒,雙雙飛去南方,正獨守空閨的她,想起了遠方的情郎。
連天上的明月都不懂她的相思苦楚,只知道月色皎潔,斜照繡窗。 連半點安慰也不給。
一夜西風蕭瑟,晨起梳妝,獨上高樓,目及天涯路遠。一夜西風緊,山水已經滿目瘡痍,碧樹不再,落葉繽紛。
她捏著昨晚為他寫的詩箋,想要寄給他,可是群山綿綿不絕,山水茫茫間,他又在何方?這信往哪裡寄呢?
這首詞寫的是相思,卻讓人覺得無限開闊,洗盡鉛華,不可言傳。
原來,相思這麼美。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遊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柳永《鶴沖天》
這首詞,特別有意思。
這是柳永落榜後所作。
大概是說:
我不幸不能金榜題名了。聖上暫時忘了我這樣的人才,以後我將何去何從呢?
雖然我一心報效國家,可是卻不能完成宏圖之志,那要不,我就做個放蕩的人吧,遊戲人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何必和那些浮名計較,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該被世人稱為「白衣卿相」。
在那煙花柳巷,隔著朦朧的丹青屏障,依稀看到了我的美人。
幸好,她還在,我這就去找她,以後的日子,就和她相依相偎,在這風花雪月的時候,恣意做快活的事。
青春那麼短暫,我將忍痛將虛偽的浮名換成低吟淺唱。
總之,這首詞,就是一句話,皇上不讓我做官,我就當浪子,和美人帳裡過日子,逍遙又快活。
讓我們看到了一副小心眼,自負又自卑,嘴上說不在意,心裡在意的很。不過也有他牛氣的原因,宋朝的寫詞人,地位普遍高,歌女都以得柳永一詞為傲。
柳永在開封滯留二十多年,是當年開封城裡響噹噹的人物,靠唱小曲謀生的歌妓們,都希望能得他做的詞,因為搞不好會一夜爆火。
很多妓女倒貼錢財供養柳七,他死後,也由這些妓女「合金葬之」。在出殯當天,開封城妓女歇工一天為他送葬。
或許,滾滾紅塵,柳永將她們當做知己,而這些風塵女子也為他付出了真心,在冷漠的人情中,透出一絲溫情。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賀鑄《思越人》
這首詞,是一首不朽的名篇,每每讀到「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都會潸然淚下。
這是首寫盡了尋常夫妻的尋常話,字字樸實,卻又字字含情的偉大著作。
詞人賀鑄是宋太祖賀皇后的族孫,他自稱自己是賀知章的後裔,他的髮妻也是皇族女兒。
他長得醜,雖然是皇親,卻早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似乎從哪個方面,他都不是女孩眼裡的完美夫婿。
可是兩個善良的人相遇了,就此恩恩愛愛,相濡以沫,日子也讓人羨慕。
她跟著他沒有過一天好日子,緊緊巴巴,連衣服都要挑燈夜補,本來民間妻子補件衣服沒有什麼奇怪,可是他出身貴族,竟然做起了丫頭下人的工作,也是讓人嘆息。
有這個老婆在時,他從來沒有覺得日子難過,即便粗茶淡飯,粗布麻衣,卻也每天都是幸福的一天。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個女人不在了,他睜開眼,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曾經補好的衣服冷冷清清的放在枕邊。那一抔黃土,將所有的歲月靜好,都埋在了地下。
當有一個人像空氣一樣活在你的周圍,她在時,他沒有感覺,一旦抽離,他才知道這世界無法呼吸。
傷心的話,誰都會說,真真假假,只有說話的人知道。
但是,我覺得,只有說出最尋常話的人,才是真愛,一句「從此沒有人給我補衣服」,就已經道盡世間情感。
或許在現代人眼裡,覺得女人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男人袖手旁觀,可是如果男人能如賀鑄這般懂得感恩和愛,女人心底生歡喜,又怎麼會去計較呢?
宋朝是個多情的年代,是個讓人無限繾綣的年代。
斷腸草,情花毒,這世間情感本就說不清,道不明。
年少時,你是否中過宋詞裡的毒?是否被情花的刺扎過?被斷腸草迷惑過?
如果你不幸中了毒,那就以歲月為酒,服下它,挨過它的苦。
總有一天,你會收穫到屬於自己的淡定和成熟,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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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清冷深秋,在塵埃裡開花
詩酒江湖: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嘆時光薄涼,品歲月靜好
一蓑煙雨任平生,閒看蘇東坡詩詞裡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