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普拉斯》主要講述一名小人物肚財,因偷看佛像工廠老闆的行車記錄器,卻意外發現了政商勾結的秘密,從而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連工廠裡準備參加護國法會的'大佛「,都被迫捲入這場世間紛擾的故事裡。
用劇照重拍一部《大佛普拉斯》
撰文、供圖│廖偉棠
臺灣電影《大佛普拉斯》是2017年最佳華語片,有識之士基本沒有異議。
在《大佛普拉斯》上映之前、在它獲得極多獎項而終於從小眾電影成為經典之前,是劉振祥拍攝的海報、劇照,先聲奪人搶盡眼球。
那些高反差又保留鮮明細節的底層生活場景,那些似乎與姚瑞中拍攝的臺灣神佛相呼應的超現實人神混雜場景,都先入為主地給觀眾打下了難忘的烙印,之後觀影的過程,則是攝影師中島長雄的呼應——這樣理解,似乎和我們一般對電影劇照攝影的理解很不一樣。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封面
一個劇照師貌似決定了一部電影的美學風格,這樣的奇蹟,只有劉振祥這水平的攝影師才可能做得到,也只有黃信堯這種開放式導演有這麼大膽和信任讓他去做。當然還有攝影師中島長雄的強烈風格化影響,但劉振祥力求在自己的攝影集《大佛有抑無》裡重塑這部基本上難以重塑的電影,這才是一個獨立攝影家而不只是一個為劇組提供照片的劇照攝影師的終極追求。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一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二
首先耐人尋味的是色彩,這些劇照和電影一樣,是黑白與彩色混用的,局部區域有色彩,電影裡是窮人的部分是黑白,只有富人的行車記錄儀裡有彩色影像,這樣來隱喻臺灣社會裡少數人富裕的狀況。
「但佛本來就是窮人的希望,色彩本來沒有被壟斷。不是嗎?電影裡當肚財笑話土豆騎著一輛粉紅色機車的時候,土豆的機車突然由黑白變回了粉紅色,雖然是那麼短暫,但那一刻影院裡的笑聲,也許是全場唯一不帶有悲涼或者憤怒的笑。而肚財和菜脯每天晚上追看老闆Kevin的行車記錄儀裡的花花世界,的確是彩色的,裡面卻是黑得化不開的欲望深潭。」
我曾如此闡釋。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三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四
但和電影微妙不同的是,劇照裡的色彩若有若無籠罩眾生,不屬於個別人壟斷。時而變淡,像肚財死亡現場裹屍布上的血,也隱喻則這些悲劇的「無足輕重」,還有是顛倒色差、色溫,製造出冷酷異景的感覺,最震撼的是最後一幕那些誦經的法師,臉色青綠猶如修羅惡鬼,把電影裡曖昧的批判推到了極限。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五
劉振祥也像偷窺的肚財和菜脯,常常採取一種「偷拍」的、完全不是像擁有劇照師的自由度的拍攝方法,他說:
「攝影器材比較進步,要偷拍到這樣的畫面不難,我們在拍的狀態也好像是偷窺,等於進入到劇情裡。我們掌握的視角也是用偷拍方式,去看某些人的生活樣態」。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六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七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八
我發現除了這樣,還有是局限、限制給攝影帶來的一種危險感,影像在臨界點懸浮,配合著演員們若哭若笑的表情,他拍攝出一個靈薄獄(基督教裡未受洗的聖人或者嬰兒所處的地方)。
據說劉振祥是雕塑系出身,還參與過佛像鑄造,這使他對於《大佛普拉斯》裡最關鍵情節:大佛的鑄造,有不同於劇組其他人的感受。
如果說最初是佛像的空心啟發了編劇安排懸疑細節,那麼大佛裡外眾生累死累活的「有為法」,當是劉振祥最關心的,他的鏡頭目光,漸漸由冷峻變成慈悲,在生者身上流連似乎要給予安慰——電影裡佛是無情虛空,反而是導演黃信堯和劉振祥代替了佛,在這本攝影集裡行善。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九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十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十一
當然,相對於迅速掠過的中島長雄的凌厲影像,劉振祥的劇照讓我看到更多的細節,比如說啟文殺人那一段,汽車前蓋有著他們扭曲的倒影,身後的佛像始終嫋嫋冒煙,電影裡我們會被扭打的兩人奪走全部的注意力,此刻觀看靜照,可以發現不同的「刺點」和更豐富的隱喻。
我在關於《大佛普拉斯》的影評裡說:
「我們看到的是菩薩在漫遊,尋找廢物撿拾,肚財原本是一個不想放棄的人,他撿拾垃圾和抓娃娃一樣專業,頗有超渡眾生的意思。」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十二
▲《大佛有抑無》攝影集內頁十三
其實攝影的本質也一樣,珍惜所有被高速社會拋棄的事物,以時間定格為它們招魂、喚醒它們原本的靈光。細味劉振祥《大佛有抑無》,發現他也做到了。
編輯 | 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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