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敗》——「笑傲江湖」的終結者

《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程小東導演，徐克監製，可是很久以來，想當然的都覺得是徐克導演。不知道程小東在徐克監製之下，導演此片是什麼感覺。小東擅長武指，那時的徐克正在創作的高峰期，才華太盛，難免不在片中表達自己。說起來，我們也不是很熟悉程小東的導演風格，程小東幾部經典作品，都是和徐克一起創作，比如《倩女幽魂》，到頭來，也都容易算到徐克的帳上。

總之但凡遇到這種灑脫豪邁，再帶上些童心未泯，嬉笑怒罵的，總覺得是徐克式樣。

《東方不敗》一片自然好看的難忘，不過和它的上部《笑傲江湖》相比，卻在選角和影片氣調上大大不同。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笑傲江湖》，喜歡它那種更為飄搖的味道。奇怪得很，這和選角有莫大關係，明明許冠傑、關之琳，也都是大明星，但就是覺得角色蓋過了演員自身。整部片子渾然一體，令人忘我，那股衝淡不羈、自在逍遙更為貼近原著的瀟灑。而《東方不敗》，一樣大明星的李連杰和林青霞，就是演員在角色之前，雖然演的也好，且和《笑傲江湖》一起為影史留下了令狐衝和東方不敗二個經典形象。然而論及脫俗，始終不及《笑傲江湖》。

是的，脫俗，對於《笑傲江湖》的故事來說，在沒有什麼詞是如此關鍵，如此入木三分。金庸的全部小說裡，《笑傲》一書是真正寫出了脫俗的味道。而這種脫俗，因為《東方不敗》這個故事中，本身人物的缺失，難以將這條線索發展的充足。娃娃臉的李連杰，他的令狐衝比之許冠傑，太過稚嫩。配上成熟的東方不敗，兩人的相遇天然少了詩意和纏綿。《倚天屠龍記》裡，年僅十四歲的張無忌，在初見楊逍時，頓時就明白了紀曉芙為何不選擇殷梨亭。男人的瀟灑俊朗，天然還是和成熟連在一起。

其實《東方不敗》，除去青霞霸氣滿滿的魅力，也還是有它自己令人難忘的東西，比如令狐衝和一眾師兄弟，某個晚上，在要做某件大事之前——都忘了是什麼事，好像和東方不敗有關。圍著篝火，痛飲高歌暢談。記得令狐衝說了類似「過了今晚，就和大家一起退出江湖」的話，高歌痛飲之中，聽到這樣的話，必定是熱血沸騰。那個時候，一幫初出江湖後輩，不知道江湖兇險，幻想著和大師兄一起過逍遙快活的日子，不再問江湖事。結果，除了令狐衝，誰也沒能熬過那個晚上，誰也沒能有機會去體會退出江湖的快意和輕鬆——仔細想一想，在文字的預示意義上，通常說出來要退出江湖，就意味著別想退出江湖。

於是，這部片子，讓我記得最牢的並不是美麗多情飄搖的東方不敗，而是令狐衝的這句話——自古以來，江湖人最高等的夢想就是退出江湖。真是很有趣，相當世俗的中國文化，卻因衍生了一個獨特不似宗教的本土教派道教，幾千年來，替我們這無神論國家入世並極度世俗化的一面建立了出世和遠離塵囂的可能。

東方不敗和令狐衝於海中豪飲，在影像上成為這部影片的象徵之一。在鏡頭表現力上，李連杰是中國男演員中不多的面目豐富的。他真是個會演戲的。雖然不敵許冠傑因為外貌和年齡而來的天然大師兄氣息，然而依然盡力表達出了令狐衝此人給我們的感受。再加上攝影和美工的助力，畫面可謂美侖美央。

片中，令狐東方兩人的互動成為最大的亮點和賣點，這一點上，也和《笑傲江湖》形成反差。《笑傲江湖》的重點在於對葵花寶典的爭奪，寫的是人的貪慾。《東方不敗》表面寫眾人反攻黑木崖，剷除東方不敗，也是一場向貪慾的鬥爭，甚至對任我行也是東方不敗一路，甚至更可怕做出了反思。然而，一部影片看到頭，腦海中，根本就是令狐衝和東方不敗的「兒女」之情，而且完全上升到了嚴肅的真愛的級別。雖然，東方不敗對令狐衝如何不知，她最後墮崖肯定也是為了大勢已去，不過那個姿態，活生生是要報復令狐衝，一面也是恨知心人負心，死給你看。令狐衝就比較悲慘，付出真心，結果完全弄錯了對象。還要被任我行笑話和東方不敗共度良宵。那份被欺騙了感情，加上當了傻子的心情可想而知。更糟心的是，他恐怕永遠不會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其實我相信東方不敗對令狐衝有情，朋友情，知己情，但我不相信這情有那麼厚重，畢竟這是一代梟雄。強人間的一道鐵律，動了情，人就輸，動的越多，輸的越徹底。

不過，這部寫了很多情的片子，也就有了令人難忘的歌曲，或許還無法比肩「滄海一聲笑」，但一首「笑紅塵」，在《笑傲江湖》唱盡江湖中男人的豪情，唱盡不俗的中國人對風雅和清高的追求之後，接著唱盡了江湖兒女不為情情愛愛所束縛的瀟灑快意。

正是——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驕傲

 

笑傲江湖，以《東方不敗》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