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虎之前,已有應雲衛、丁善璽導演前輩版本在先。應導版本問世於1938年,正值「八百壯士」事跡次年,雖是無聲軌電影,卻擲地有聲。丁導版本1975年面世,集結了青澀的林青霞和張艾嘉兩位後來如日中天的女星,想領略兩位影后醜小鴨時期表演的觀眾,不妨以這部電影作為藍本,更容易引發美天鵝蛻變的驚嘆。
管虎的《八佰》,除了民族大義和戰爭情結,更多的是在當代電影工業的話語背景下雕塑歷史、反思戰爭。它放下了我們傳統主旋律宣導先行的出發點,轉而從戰爭的局部和內部出發,以當下電影技術的代入感為驅動,試圖讓我們回到戰事中重新出發和思考。
放下故事題材的爭議不說,管虎的《八佰》對於中國當代工業戰爭片是有承上啟下作用的。在戰爭場面和視覺實現上,《八佰》影片並沒有用明星臉和大特寫的方式投機取巧,去規避製作上的難度係數,而是主動攻克複雜場景調度和特效合成結合的關隘,最終實現了一個可以比肩國際戰爭大片的工業升級。運動鏡頭和中遠景有時模糊我們對個別人物的辨識度,而化零為整的鏡頭的好處是,把觀眾不自覺地裹挾到複雜不可預判的戰爭現場,在此基礎上,再用細節的皮開肉綻去強調戰爭的嗜血與無情。《八佰》將我們的戰爭片製作提升了一個維度,它的成敗,將成為後來者面對此類題材的底氣。
和前輩們高舉的正面戰場切入不同,管虎的主視覺並沒有聚焦正規軍,而是一群由後勤兵、童子兵、老兵油子和逃兵等組成的「雜牌軍」,他們被裹挾著審視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從怯懦的旁觀者一步步成為八百壯士的一員。另一方面隔岸觀火的租界民眾,從事不關己的看客,到被將士一輪輪寸土不讓的抗擊感染,從個別的覺醒和犧牲到聚眾一心,最終各行各業民眾匯流成不屈的民族氣節。突如其來的戰爭裡,先天的戰神並不存在,他們和平年代化整為零,潛伏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裡,面對侵略者的衝擊和戰火的洗禮迅速覺醒,碰撞薈萃成我們的民族精神。
在影片的整體性上,管虎之於《八佰》的打磨和取捨稍欠火候,以去年少量放映的版本為例,更像是一個豐富的導演素材版,圓熟方面還有打磨空間。例如「怯戰」心理,有主視覺的幾位「散兵遊勇」就夠了,幾個遊泳過來的學生仔又是「怯戰」的體現,完全可以緊緊筋肉。後程「逃出生天」的內容,槍林彈雨中,要提節奏的時候拖拉了些,個人認為點到即止效果更好。而經過護旗洗禮的「怯戰」小分隊的處理虎頭蛇尾了,不如拿他們為吸引火力無畏地衝進槍火的戲來收尾。出現這種情況,和管虎此前比較單一的敘事習慣不無關係,從慣性單線敘事到複雜多線敘事的轉變,節奏上稍欠火候可以理解,何況拍的好料多多,砍哪裡導演都會心疼。影片推遲上映,除了因為動手術部分影響創作完整性,還有主動下刀緊筋肉的地方,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