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美玉近照
採訪賀美玉之前,我一直擔心觸碰到她心上的傷疤,怕不曾遠去的往事勾起她痛苦的回憶。然而,接觸之後,我發現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儘管說到辛酸處,她曾為之抽泣,但她立即拭去眼淚,向我們展現了更多的自信與堅定,還有滿臉的燦爛笑容。
今年44歲的賀美玉,18歲從教,一直堅守在江華瑤山偏遠的農村中學,至今已走過26個春秋,其間擔任班主任24年。熟悉她的人都說,無論以哪種身份來論,賀美玉都很稱職。作為教師,她愛生如子,教學成績優異;作為女兒,她敬奉多病的寡母20多年,孝心如金;作為妻子,她陪伴身患鼻咽癌的丈夫與病魔抗爭22年,直到愛人生命的最後一刻,不離不棄……賀美玉,人如其名。在茫茫人海中,在山鄉偏僻處,以自己的操守與愛心,譜寫了一支青春頌歌;以默默無聞的奉獻,踐行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對教學傾心
賀美玉在給學生上課
「俗話說,手掌手背都是肉。教書育人是我的職責,更是我的寄託。因為兒時的經歷,讓我厭惡歧視,所以我對任何學生都很關心,在我眼裡,只要是我的學生,就沒有差學生。」
賀美玉1989年高中畢業,時值鯉魚塘鄉小學選拔代課老師,她就積極應聘。「當時是45人競爭,自己考了第一名,分配到幸福小學任教。僅僅一年,我所教的二三年級的學生,就囊括了全鄉語文、數學科目的第一名。當時,鄉裡的獎品是枕巾、毛毯,我抱回了一大堆。同事開玩笑說我不愁嫁妝了。」
賀美玉教的是複式班,兩個年級同時上課,上了二年級就上上三年級的。村小就她一個人,校長兼老師。
「在村小教書很受委屈,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父輩們難免在農事上(比如看田水之類)有些磕磕碰碰。你嚴格一點,家長就找上門來吵鬧,說你挾私報復。你放鬆一些,他們又說你教書不行,所以,如何把握好一個度特別重要。」
教了兩年,領導發現她是個人才,於是將她調去三合片小教四五年級。換了地方,賀美玉同樣身兼數職。
「在三合完小,我教語文兼音樂。因為當時完小都是年紀較大的老師,只有我年輕一些,識一點譜,學校有一臺腳踏風琴,自己會彈奏,所以音樂課就由我包了。」
爾後,又先後到小圩中學、碼市中學、大圩中學、橋市中學任教。無論到哪所學校,賀美玉對學生都是傾盡了心血。
2013年下期,剛送走一屆畢業班的她,再次毫不猶豫地接手了一個應屆生班級——九年級120班。
「120班是一個很特殊的班,46名學生中,父母離異的佔3個,半孤兒1個,孤兒1個,心理逆反期的6個,性格孤僻的10個,同事們都說帶好這個班帶不容易。但是,我不信邪,就要試一試。還記得開學後的第一堂課教《沁園春·雪》,我在講臺上說,孩子們在下面講,嘰嘰喳喳,根本無視我的存在,不管我怎樣維持紀律,都無濟於事。我教了20多年的書,還是第一次碰到自己差點上不下課的情況。為了破局,我通過上網查閱教育案例,有計劃地有針對性地從「四品、五心」(成績不好是次品,身體不好是廢品,心裡素質不好是危險品,思想不好是危害品;人不能失去自己的本心——感恩心、羞恥心、善噁心、同情心、是非心)入手,用雙手接遞東西來約束他們的行為;並了解部分學生厭學的問題所在,經常找學生談心,總算有了實質性進展。後來這個班畢業時各項指標超出了預想的水平。」
2000年以來,賀美玉有6次被評為縣級師德標兵,4次被評為縣級優秀教師;2007--2014年的年終考評中,連續8個年度被評為優秀,並獲得了縣人民政府嘉獎。2008年8月,她被評為中學高級教師。
對愛情忠貞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的愛人雖然離我而去了,但他留給了我許多精神財富,包括自立、自強、自信、自愛、友善和進取,他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窮人不欺,富人不攀。我對他的愛,可以說永無絕期。」
1992年,賀美玉在三合完小教書時,有一次大圩學區督導鄭成名帶隊下來考察。聽了賀美玉的課之後,鄭成名對鯉魚鄉學區主任說:「這個女孩不錯!」20歲的賀美玉,正當青春妙齡,聽到上級領導的讚揚,心裡美滋滋的。一來二往,兩人就陷入了熱戀。
「起初,我發現他的鼻子總是有些不通。相識兩個月後,學校放暑假,他去檢查,查出患了鼻咽癌。當時,我們剛確立戀愛關係,拿到結果,他不相信,又去廣西和長沙檢查。一路上,他不斷給我寫信,從不同的地方寄來。在湖南腫瘤醫院確診後,他治療了兩個月,回來繼續上班。他對我說,我們不談算了。但實際上捨不得,經常來看我,這很讓我感動。自己知道小圩有個老人也是鼻咽癌,到七十多歲才走,所以不忍離開他。」
1993年12月,賀美玉與鄭成名攜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婚後,鄭成名對賀美玉恩愛有加,生活上照顧得無微不至。1996年,女兒的出生,給小家庭帶來了無限溫馨。夫妻倆相濡以沫,不離不棄,帶著年邁的母親、年幼的女兒一起患難以共,用勤勞的雙手苦心經營自己的家。
「丈夫雖然患病在身,但給了我很多鼓勵。在他的支持下,我讀完了本科,評上了中學高級教師。」
不但賀美玉在教學上上了一個臺階,女兒也考上了湖南第一師範。
「2013年3月,他去長沙檢查時,發現癌細胞擴散了。10月中旬去桂林181醫院檢查,自己因為擔心,拿著五元錢去買早餐,被風吹走了都不知道。10月19日,主治醫生告訴我,愛人只有半年光景了。我一聽,絕望地爬上了象鼻山頂,望著醫院,放聲痛哭了快一個小時,感覺到了世界末日。」
是的,沒有人理解賀美玉當時的心情,丈夫的病情早就決定了他的歸宿,她只有自己勉勵自己:必須堅持下去。為了不讓自己倒下,不論忙到多晚,賀美玉都打開電腦寫心情日記。在丈夫癌症晚期最後那年,她沒有請過多的假,而是利用寒暑假,陪著愛人奔走於長沙、桂林等各大醫院治療疾病,多年來無希望的治療,讓人身心疲憊,但為了安撫丈夫,讓他儘可能延長生命,她以常人難以想像的堅強硬挺了過來,2014年3月,是她人生中最為灰暗的日子,她白天上班,晚上到醫院照顧愛人, 3月24日早晨6點,愛人病情有惡化跡象,因放心不下學生,她仍然堅持到校上課,在離開時,還與愛人約定,要等她放學回來,由於是值周,9點30分學生全部睡下後才能回家。沒有想到的是,老天並沒有因她執著的事業心而格外開恩,當晚9點40分,愛人病逝,永遠離開了她!生離死別,賀美玉早就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但她還是感到很突然。她隨表弟走進太平間,渾身冰冷,手腳僵硬。她握住丈夫留有餘溫的手,把臉貼近丈夫的臉頰,才哭出聲來。
辦完愛人的後事之後的第三天,她又毅然決然地回到了工作崗位,因為她放不下即將畢業的學生。「教書育人是我的職責,更是我的寄託。跟孩子們在一起,我能忘記一些痛苦。在孩子們身上,我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生命雖短,愛情卻長。賀美玉陪伴身患癌症的丈夫走過了22年,她將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給了她的愛人。
對老人孝敬
賀美玉與採訪組人員合影
「我的父親也是一個老師,但在我兩歲的時候,他就去世了。是母親,含辛茹苦將我和哥哥姐姐撫養大。自從我當代課老師之後,母親就說,你要像父親一樣,對學生好一點。所以,這些年來,自己要做的第一條就是:愛學生。」
其實,賀美玉不但愛學生,也愛父母,愛朋友。百善孝為先。在家裡,賀美玉是一個典型的孝女,苦難環境中長大的她,深知親情的重要。
「母親是我生命旅程中的明燈,我對她充滿了感恩之情。18歲參加工作後,我一直將母親帶在身邊。雖然 82歲的母親因為高齡患有頑固的類風溼和腦萎縮等多種疾病,我始終沒有放棄為母親治療。去年12月13日,是星期天,我早上接到要到省裡參加12月14日湖南省第十二屆婦女代表大會通知,哪知道母親雙腿因為頑固性內風溼發作不能邁步,雙腿僵硬,沒有知覺。這下把我嚇怕了,我心急如焚,一邊通知在外打工的哥哥和姐姐趕快回家,一邊請求有車的表哥幫忙,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固定的醫院急診。經過醫生的救治,到下午兩點多鐘,母親度過了危險期,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安排好人照顧母親,下午4點多鐘,我才搭去省城。」
賀美玉也為人母,在對待贍養母親一事上,她很有感受。儘管自己有三姊妹,但哥哥姐姐都有不同程度的困難,她就要主動承擔一點。
「姐姐負擔重,兩個孩子一個上大學,一個馬上參加高考;哥哥家庭條件差,生活較困難;只有我每月有工資,日子稍微輕鬆一些,讓媽媽跟我生活,一來有個伴,二來可以減輕哥哥姐姐的負擔。母親苦了一輩子,跟我過一點相對較好的日子是應該的。做人要有一顆感恩的心,感恩父母,感恩老師,感恩朋友,感恩身邊的每一個人。」
是的,正因為有一顆感恩的心,賀美玉才穿越風雨堅持到如今。她,是一個普通的鄉村教師,也是一個具有高尚品德和博大愛心的奇女子,她用嬌弱的身體撐起了一個貧病交困的家,用愛心和真情呵護著這個家庭裡的每一個成員,為他們遮擋住了風雨。26年的職業堅守,她以教師的責任和忠誠,在為學生傳授知識的同時,也傳遞給他們如何做人、服務社會的道義和品格。
「出生在鄉村,成長於鄉村,紮根於鄉村,回報於鄉村。這輩子只有好好教書,好好培養學生,好好孝敬母親,才無愧於心。」告別時,賀美玉對記者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