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誰最中國」
圖片 |「來自網絡」
前些日子,偶然看到網絡上有文章的標題說李健太「討厭」了,心急打開一看,原來是在「數落」他為什麼人到中年了還這麼有魅力。
另一邊李健也被「討厭」了,嶽雲鵬等他挺著急,催著他趕快發專輯,一時間引得一眾聽友們的著急與催促。
李健喜歡這樣一段時間一段時間地「消失」在公眾面前,尤其在他每次爆紅的時候。而如此「任性」的歌手,人們偏偏就是喜愛他。
喜愛的緣由大約就是他這樣遺世獨立的任性,以及那難得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氣息。由內而外的唯美,從頭至尾的溫柔,歌裡歌外都配得上外界給他的稱謂——「音樂詩人」。
聽他音樂,總感春風十裡不如你;看他的愛情故事,總覺一往情深如是你;讀他讀過的書,才恍惚書之歲華當是你;不問沉浮,才感嘆有君若此應是你。
李健的音樂和他的生活,好像都是不急不緩的,如春風化雨,總能輕而易舉地沁入人們心田。
初識李健,是那張掉進校園裡的專輯《一生有你》,兩個清華的天之驕子,在蔥色的年歲,一個目光向左,一個目光向右,好似亦預示著他們不同的路。
專輯裡印象深刻的反而不是那句經典的「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而是李健獨唱的《中學時代》。歌聲似一陣春風,輕輕悠悠吹來,有著細雨的疑惑,「穿過運動場讓雨淋溼,我羞澀的你,何時變孤寂;躲在牆角裡偷偷地哭泣,我憂鬱的你,有誰會懂你。」心裡猜想,這是怎麼一個溫柔的人?
《一生有你》讓水木年華大火了,沒曾想,一年後,盧庚戌與李健的因音樂理念不合,兩人分道揚鑣。李健自此也開始了他漫漫的沉默之路。
直到多年後,當王菲把《傳奇》唱遍大街小巷,我們才知道有個歌手叫李健。更在後來,當李健在舞臺的唱起《風吹麥浪》、《貝加爾湖畔》,我們才知道有個才子叫李健。不變的,還是那如沐春風的歌聲。
李健的音樂如春風,大約是因為他是一個心懷春風的人,自帶浪漫的天分。
中學時代,流行日劇《血疑》,有一天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李健突然以三浦友和的造型出現在校園,引得一陣驚訝。有同學依稀記得有一次考試,李健第一個交卷,他腳步輕快,剛出教室,就唱起了《我的中國心》,歌聲在走廊裡漸強漸弱迴蕩著,同學聽得出奇,也覺得出奇的好聽。
學吉他的時候,教室突然停電,老師迅速在現場點起蠟燭,沉醉地彈了一首《愛的羅曼史》,李健心想:「這個比彈唱更吸引我。」又像極了與謝野晶子的短歌「昨夜燭光下/我們交換的/那許多情詩/豈不/太多字了?」靜默無言來得更美。
聽他人音樂是美好的,能自己創作那再美妙不過。李健的每一次創作幾乎都是從心底不經意發出的微妙驚呼,而這驚呼正是自然、藝術、生活饋贈予他的驚喜。
剛離開水木年華的那幾年,李健的生活相對拮据。借住在一個小小的屋子。冬天冷得哆嗦,多虧有個小火爐,讓冬天沒那麼冷了,感激著寫了《溫暖》。打開窗外,有悠悠麥田,蕩在李健心上,於是有了《風吹麥浪》;看完電影《八月照相館》,櫥窗裡的永恆相片與窗外流走的時光讓他感動,於是有了同名曲《八月照相館》;在義大利,由於時差早起,還做夢穿越,於是有了《美若黎明》;在古城京都,日日落雨,於是有了《雨後初晴》……
在李健這裡,「春風十裡不如你」原不是外界對他的讚美,而是他心懷春風,活得像一縷春風。
15年,李健因為《我是歌手》爆紅,他儒雅的外表、清華哥哥的光環,再加上渾然天成的幽默,讓一眾女孩為之傾倒,甚至還出現「怎樣才可以嫁給李健?」這樣的話題。
有一次演唱會上,李健唱《我要你》,剛剛第一句「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看著你梳妝。」舞臺下的女孩們尖叫歡呼一浪接一浪。這讓清華時期的李健,還是如今的李健怎麼也想不到的。
清華時期的李健,還有嬰兒肥,穿衣服有點土,說話還帶有東北大碴子口音。更要命的是,剛剛背井離鄉,一向學習優異的他,在清華感到每次考試都如履薄冰,有些自卑。面對心儀的女孩只能弱弱地詢問,「可不可以一起上自習?」女孩和他上了一個星期的自習後,告知他已經約了別人了,讓他傷了好大的心。愛情,有些可望不可及。
但上天總會眷顧這樣溫柔的人,李健遇到了他的小貝殼,並且這緣分竟在他十歲時,小貝殼五歲時就註定好了。小貝殼打小就認識,李健的父親還總說這女孩像俄羅斯娃娃。
小貝殼崇拜這位清華哥哥,自己也考上了清華,還一口氣念完博士。歌手鍾立風曾回憶見到這對璧人的情形,「是夏天,清風蟬鳴、芳菲悠閒。李健與女友門口相迎,郎才女貌、脫俗明亮。客廳書櫃整齊擺放著CD、書籍、精美物件,主人品位一目了然。」
「郎才女貌,脫俗明亮」這幾個字概括得恰恰好,在小貝殼的微博上,看到的都是沁入詩裡的日子:
我在小園澆水,昨晚回來的出差先生隔著紗窗說,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才叫時光,否則只是無意義的留白......風兒吹過來,小花草紛紛跳起舞。
咖啡先生精心做了一杯極好的凝縮,我就挑了黑松露巧克力球搭配,他看著我說,你哪來這麼多我沒見過的好吃的,還都藏起來了,像個小松鼠!
溫柔滿懷,只可惜,在網友扒出小貝殼的微博後,她就再也沒更過博了。網友們也很可愛,都是真心實意的豔羨和祝福。還不忘問一句「你們怎麼做到十幾年了還如初見?」
李健曾說「好的婚姻如虎添翼,壞的婚姻雪上加霜。」他和小貝殼的婚姻驗證了上一句。李健不太喜歡寫情歌,而他那些情歌其實大半都是他的生活而已。
寫《戀人》時,李健這樣寫道:
寫這首歌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用盡所有的情感專注於它,我的小貝殼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可不知為什麼腦海裡總浮現天鵝的形象。後來才聽說,一對天鵝中如果有一隻死去,另一隻也會隨之而去。
寫《小鳥睡在我身旁》時,李健是這樣想的:
有一天夜裡,我看著窗外樹上的鳥窩,想裡面的小鳥一定睡得很香甜,我身旁的小貝殼也靜靜地睡著,就像一隻小鳥... ...
一往情深的愛人,不是相互急著證明你愛我有多深,我愛你有多濃。而是在焦急的時代裡,並肩走在緩慢的詩中。
李健是愛讀書的。
對他來說,讀書就像精神層面的一日三餐一樣,人要吃飯,心靈也要不斷地給予能量給予滋潤。閱讀習慣不需要保持,這該是自然而然的。
他看茨維格的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寫下了《傳奇》,恰如其分地詮釋了書中的因果「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在《我是歌手》比賽時,唱《陀螺》,他帶著加拿大民謠詩人萊昂納德·科恩的詩集《渴望之書》;大學的時候同學說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很美,他讀後有了靈感,寫了《似水流年》……
李健常常說,「一個原創歌手,你看看他聽什麼唱片,看什麼書,基本能了解這個人。」他對書有一種迷信,覺著書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容貌與生活境遇。
讀書亦使得李健對萬事萬物保持謙卑,書是一種參照系,經常讀書,經常創作,就會越經常感受到自我的有限性,也就沒那麼輕狂。
「謙謙君子」的氣息大概就是一本又一本書積澱而成的歲華。
李健很難得,他在這個娛樂的時代總保有適當的距離和清醒,有君子處事的智慧。
五年前爆紅的時候,他並不趁熱打鐵發布新音樂,或是頻繁參加綜藝,保持自己的熱度。他選擇了「出逃」一段時間,畢竟他熱愛的是音樂,而不是歌手這個職業。
「出逃」回來的李健,用著九幾年朋友給畫的自畫像作為專輯《李健》的封面,上面的他倔強、清冷。專輯裡的音樂其實在錄製《我是歌手》前就寫完了,晚了太長時間發行,只是因為李健覺得音樂還沒有打磨好。
李健的音樂總是「滯後」流行,《傳奇》、《風吹麥浪》、《貝加爾湖畔》都是在走紅前的幾年寫好的。這也堅定了李健只做好音樂的信念,好東西會被萬千的信息淹沒,好東西也會在時間中慢慢顯現出來。他也不認可媒體上常說的他那段沉默期,那段時間的等待也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在耕耘。君子即是珍惜自己的羽毛,珍視自己所熱愛的一切。
李健對眼前熱鬧的一切是保持警惕的,他曾接受採訪說,「上電視是幾十倍的放大。以前是小名小利,現在要面對的是真正的誘惑。所以你內心必須知道,外在的情況變了,但內心的東西沒變。我只願意做一個知識分子,對,一個音樂知識分子。」
音樂知識分子最大的不同就是音樂裡有深厚的人文關懷,李健無不在實踐著。
他關心孤兒和保護野生動物,有些沿海的窮家孩子,因為隔著一座山,竟然沒看過海,而人們對大海的濫用,也使得大海母親千瘡百孔。他對海有更為深沉的情感,寫下《深海之尋》來呼籲保護大海,希望人們都能從大海的深邃中尋找自省,尋找希望。歌聲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對母親的懺悔,「我的輝煌讓你黯淡了很久,我的揮灑窮盡了你的所有。」
他留意在大城市那些漂泊著的、無處安放的靈魂,寫下了《異鄉人》,唱了《十點半的地鐵》、《陀螺》、《月光》……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那扇小小的門口,每個人都能停止無意義的轉動。
他愛哲思,興許想要尋找到某種終極關懷,他寫下了《滄海輕舟》。這首歌也最透出李健君子的氣質,歌裡不爭不搶,不急不緩,篤定地唱著心之嚮往,「總有先賢,化星閃閃。可我寧願,燈火為伴。」
獨善其身,不問沉浮,兼濟眾生,是謂君子。
緩緩聽李健的音樂,時間漸漸慢了下來。
李健這般不急不緩,像極了詩人柏樺的一句詩:呵,前途、閱讀、轉身,一切都是慢的。
生怕把李健寫得太完美,耳邊若隱若現傳來的他小聲溫柔提醒,「別掉進想像力的陷阱,人都是不完美的。」又或是閃過他曾經東北式的幽默與自戀,「我是很好,你們也很好啊。」
但有什麼關係呢?音樂,或許多一點想像,才可以伸向很遠的地方。生活,或許多一點想像,才可以浪漫。
更何況,有君若此,何不言說?
編輯丨喬唯
鍾立風《在各種悲喜交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