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命中關注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回應的。
大概十年以前,我認識一位非常講究的老太太,上海人,只有一個女兒在美國。
老太太住在五樓,也是所在單元的最高層,因為樓層不高,幾乎所有家的窗戶都裝了防盜網,老太太對這件事情非常反感,所以她家非常亮堂,加上白色的歐式裝修,春天站在門口就能感覺到風的氣息。
老太太很喜歡和我聊天,我也從她那裡學了很多不曾聽過的新鮮詞。比如醪糟,用醪糟煮的湯,是上海人愛吃的一道美食。比如席琳迪翁,老太太會追她的演唱會。比如王力宏被美國華人的喜愛程度有多高,等等。
我最好奇的是老太太對王力宏的評價非常非常高,這也讓王力宏在我的喜歡歌手名單上一直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存在。試想一下,69歲的老太太對小鮮肉有這麼高的推崇,一定有一些情結在裡邊吧。
很多年過去了,當年沒有得到滿意答案的我,直到昨天,似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王力宏研究生畢業於美國伯克利音樂學院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強悍的家族背景可能很多人並不了解。
下邊我們用一點時間看看這個顯赫的家族:
外曾祖父:許鳳藻(1891—1953),天津人,為中國知名的海軍將領曾有功於武昌起義,並受國父孫中山先生接見題字:「海天一色」。奶奶:許留芬 許鳳藻將軍長女 清華大學經濟系畢業 後任職臺北商專的會統科主任,經濟學講師,著有《會計學原理》、《英漢漢英會計學辭典》等。至今該校仍設有"許留芬賠償金"。外婆:瀋陽師範大學歷史系畢業。舅公:許倬雲 (力宏奶奶的兄弟)臺大歷史系 芝加哥大學博士畢業 是著名的史學家,在中國社會史、中國上古史研究領域造詣精深、注重治史方法創新、著述等身,譽滿海內外。現任美國匹茲堡大學歷史系教授,當今最著名的華人文科學者之一。同時也自1989年起擔任CCF基金會(Chiang Ching Kuo Foundation)的美國分部主任。姑爺:李摸,也就是力宏的表叔李建復的父親,西南聯大法律系畢業(西南聯大是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聯合而成。)美國哈佛大學法學碩士 ,是著名法學家 1946年高等考試司法官第一名 1968年高等特考司法官最優等第十名,初任推事、律師。並執教於高校,歷任成功大學副教授,清華大學、中興、東吳、輔仁大學法學教授。父親:王大中 臺灣大學醫學系畢業 醫生 。母親:李明姝 政治大學畢業。哥哥:王力德(LEO WANG)耶魯大學醫學博士 曾在高中階段一次全美聯考中獲得第一,因而收到老布希的接見和來信 。大嫂:跟王力德大哥是同學。弟弟:王力凱(LEE-KAI WANG) 保送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現已麻省理工學院研究生畢業)現在美國華爾街供職。表哥:哈佛大學畢業 現任紐約蘇富比公司副總裁。表嫂:哈佛大學畢業 後任造型設計師。表叔:李建復 《龍的傳人》的原唱者,著名民歌手音樂人 現在為跨國網絡公司雅虎(Yahoo)亞洲區事業發展總監。王力宏本身是威廉士音樂學院畢業,又是柏克利音樂學院的碩士(柏克利是美國公立大學中排名第一、世界排名前幾名的超一流名牌大學)。這一連串的高光字眼是不是已經晃瞎了你的迷之雙眼。怪不得王力宏曾經說過一句話,他是全家學歷最低的一個。很多人瞬間暈倒。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把這些資料全部寫出來,也許只是表示一下尊敬,羨慕嫉妒恨都不會有的。
然而,今天我想說的不是王力宏,而是這個家族裡邊,介紹最長,頭銜最多的,王力宏的舅公:許倬雲先生。
最近一期的《十三邀》裡,許知遠終於圓了6年的採訪夢,在美國匹茨堡許倬雲的家裡,與這位「本」家的許先生有了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雖然我對許知遠的採訪水平不敢恭維,但採訪許老先生的這一期被網友評價,可能貢獻出了《十三邀》迄今為止質量最高的一次訪談。
因為訪談是經過剪輯的,理解起來可能有一些不太連貫,我試圖用有限的語言去將整個訪談的邏輯和觀點呈現出來。
訪談在89歲高齡,拄著雙拐的許老先生口口聲聲笑說「老天不收我,不要我」中開始。
先說最近在思考的問題:
美國衰落的問題。
他借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一位教授的書——《歷史的正確一側》,
說歐美文明,兩個泉源:一個猶太的上帝,一個希臘的求智,這兩個合在一起開啟了基督教的世界。相信有了神,神會歸納出一套盡善盡美的天地在那裡。因為它盡善盡美,所以有跡可循。我們只要去追,按照最高的理性去追,可追得出來。所以,理性是找到進步最好、最優秀的方法。但是現在神死了,神被揚棄了,本來結合大家一起做的宗教信仰、族群的聚合,都因都市化的關係在散開。白人世界要下去了。這些背景下,現在全球性的問題是——人找不著目的,找不著人生的意義在哪裡。
說完歐美,進入正題——中國世界是什麼?
中國世界以人為頭,沒有上帝,天心是人心,盤古就是人,左眼太陽右眼月亮,頭頂是天,腳底是大地,身上的血脈是河流,骨骼是森林,這個盤古就是人的象徵,是天地人三才,人為貴。沒有人的眼光,沒有人的知識,沒有人的情感,沒有人的智慧,就沒有天地,這個是中國的好處,也是中國的缺陷。最大的副作用是中國人講倫理,講人跟人的關係,社會關係,各種親疏關係,各種尊卑關係,上下關係,這就構成了一個優勢跟弱勢之間的差別,這使得我們沒有辦法解放自己,也綁住了我們自動自發的精神,從1840年打起,一悶棍一悶棍打起,打糊塗了,急著改,藥鋪裡亂抓藥,現在我們悶棍還沒挨光。
許知遠:對,你覺得這個東西什麼時候過去?
許老:要裡頭自己喘得過氣來,裡面自己養,能揚著頭說,我不怕這個,不怕那個,要人心之自由,胸襟開放,要想辦法拿全世界人類曾經走過的路,都要算是我走過的路之一,要有一個遠見能超越你未見。我們要想辦法設想我沒見到的地方,那個世界還有可能是什麼樣,但是今天的教育不能教育出這種人來了,今天的教育,教育的是凡人,過日子的人,今天的文化是一個打扮出來的文化,是舞臺式的文化,是導演導出來的文化,人們都成了活著的檢索機器,不會再有人想這個問題。所有的追尋,理想,義氣,欲望到了最後都是虛空,所以我在人的理解是這樣子,人生的局面就是虛空,認識虛空才能擺脫。
許老用「年鑑學派」的眼光,就是要超過年,是千年鑑萬年鑑,說出了自己的歷史觀——
個人地位最小,最短的是人,比人稍微長一點的是政治,比政治稍微長一點的是經濟,比經濟稍微長一點的是社會,時段最長的是文化,更長的是自然。
中國人過日子都是人跟自然整合在一起,很注重的就是這個氣,這個氣就是天地之間的正氣,一個人拿宇宙的變化,人是心肺通通融合在人的情感裡面,這種情緒,這種氣派,就是我講的人找歸宿的問題,是宇宙之間那個人,我不自尊,誰能尊敬我,這是中國人能在一切條件都不好的情況下掙扎,站出來,也是對中國文化最有信心的地方,所以我知道中國不會亡,中國不可能亡。
所以說中國人很複雜,和平年代窩裡鬥,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而戰爭年代,或者在巨大的災難面前,又總是英雄輩出,甘於奉獻。
這是中國文化的兩面性。
在物質上強調自我奮鬥,但在精神上卻依賴別人。
總結起來就是:
忽略個人精神,重視個人利益;
忽略集體利益,重視集體精神。
不愧是大家,這個總結,從今年的疫情可見一斑。
美國的工業化是在1850年開始起飛,那個時候,融合是美國力量的源泉。那個真的真的沒有很富有的人,富人沒有佔有那麼多的財富,社區,完整沒有碎裂,生活的距離差距不遠,每個人有尊嚴有自信,人跟人之間的關係也非常和諧。
這個時期和我們建國後的新中國很像,國家一窮二白,卻人心相向,辛福指數很高,後來小店不消失了,連鎖店出來了,市場出現了,這些人慢慢消失掉了,財富越來越集中,美國不到5萬人掌握全國財富的90%,中產階級在萎縮,這是個大危機。
許知遠:您覺得這種失衡的狀況或者更正常的方式是什麼樣的?
許老:說實話,要許多人合作。說了一個無錫「清漪茶室」的例子,有士紳領袖帶頭,去解決一個地區的大事小事。自古以來,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階段——軸心時代(公元前8世紀到2世紀),那個時代每個文化圈都冒出人來提出問題,不是答案,歷代都有人跟著註腳,但是現在做註腳的人越來越少,答案太現成。
我從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是殘缺(13歲才會拄著拐杖走路),不去爭不去搶,往裡走,安頓自己。只有失望的人,只有無可奈何之人,他會想想我過日子,為什麼過。看東西要看它本身的意義,不是浮面,想東西要想徹底,不是飄過去,這是難得有的機緣。
最後許老總結:在這個時代,外部環境已經幫不到我們了。要出頭,只能靠自己。
這些宏觀大論,可能聽起來有點遙遠,而採訪許夫人孫曼麗的對話,可以看到,許老先生能發出持久生命力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外在因素,就是這位夫人,同樣不平凡的一個人。
在許老的家人當時都勸他找一個鄉下姑娘,生孩子管家,而許老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就行了?我就要找我要的,你們講的話算什麼?」
這是多麼自信的 回應啊。
在所有許老的學生都怕他的情況下,只有孫曼麗,不怕他。其實許老的性格很穩,因為身體原因,從小沒有機會瘋。同學問孫曼麗,你怎麼這麼大膽子敢跟他結婚?可以看得出這個許夫人,也是非同一般的人,很有自己的主見,放棄正在談的男朋友,來幫助許倬雲,就像許夫人說的,當時沒想別的,就是想幫他,覺得他缺少的,自己可以給他。
和很多人結婚看對方可以給我什麼相反,許夫人首先想到的是我喜歡這個人,我可以給他什麼。兩人結婚50年,前面是許老帶夫人很多,夫人很服他,現在是夫人在照顧她,許老很服夫人,所以兩個人不太容易去爭執。
許夫人說,很多人結婚之後越走越遠,他們兩個是越過越近。
婚姻不是簡單的事兒,你得花心思,我的原則是你必須尊敬他,你才會愛他,如果你不尊敬這個人,你看著他,你都挑他的毛病,那這個人就不能給你處下去,當然,同樣對方要尊敬你,問題就沒了。
夫人說,你看到這個人這麼努力,這麼愛操心,勞碌命,自己認清之後也就不想著改變他了,自己能幫就幫。
對於一個追求完美的人,許夫人從來沒有把他看成一個殘疾人,和他一起手牽手去買菜。遇到情緒起伏的許老,想盡辦法去安撫。許老有時候會擔心:哎呀,曼麗呀,萬一有一天我走了你怎麼辦?
許夫人:咱們現在先每天過好日子,等你走了再說。
許老有時候會說,我過得太累了,走了算了。
許夫人:人無論活到多久,你總要走,你自己想吧,你如果覺得自己活的沒意思了,你想走就走吧。
然後許先生就不說了。
許老有時候會說不是捨不得走,是捨不得你。許夫人說,你捨不得我我懂,可人早晚要走,我不是鼓勵你現在要走,只是告訴你腦子想清楚。
許老說你怎麼那麼想的開。
許夫人說,不是我想的開,是和許老在一起生活,就像照鏡子,如果和他一樣,日子就沒法過。
必須自己站起來,樹立自己的性格,才能和他平衡。如果自己是個乖乖的女孩子,跟著他走的話,那不知道會是什麼日子。很多事情你要對自己有個看法,然後你才能夠真正支持他的看法,如果不是像現在這麼樣子的,心理上非常強壯,那我就會跟他一樣弱,我們倆就不知道到哪去了。那我現在就告訴他,不管誰先走,另外一個都要活,假如有一天你先走了,我真有一天不想活了,就走。假如有一天我先走了,他說那我也活不下去了,我說那你不想活了,就走。
採訪即將結束時,與許知遠同行的同事們都聽的入迷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一個人擁有持久旺盛的生命力的最重要因素是是什麼?
許夫人答:選對的人。
這真的是一個並不容易的選擇,有多少人對當初的選擇有很清醒的認識呢?很多時候我們連自己還沒搞懂。
從與許夫人的對話中,我們能看到一位豁達的女性,堅強的內核,相濡以沫50年,這是怎樣一份睿智和勇氣,讓彼此越來越好,越來越看清自己。
我們傾其一生,不過是在尋找一個可以共同走過風雨的人。
如果沒有找到,或者選錯了,唯一可以做得就是:內觀。向內要。從而去影響其他人。沒有相濡以沫,也要對自己溫暖有愛,因為,最終,我們每個人都會走向孤獨。
這篇文章寫完三天了,猶豫要不要刪除一些原文。最終決定對歷史最好的借鑑方式就是記錄。
僅以此文獻給生命中的每一次神奇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