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基斯坦有一種不成文的習慣,很多人家帶著女眷外出吃飯時,如果去的餐廳人多,又沒單獨的包間,抑或是別的原因,就會把車停在餐館,服務員把飯菜用個託盤盛著端來,讓坐在車裡的人可以吃。
我是個暈車的人,別說在車裡吃飯,就光坐在車裡都會讓我不舒服,所以對於這個習慣很是反感,所以即便是路邊攤,我都要坐在馬路邊迎著灰塵吃,他人的眼神(難以分清是好奇的、驚訝的還是色眯眯的),我是不顧的。
這種習慣,我跟另外一個居住在巴基斯坦的女孩都吐槽過,但是幾天前我看見她的朋友圈,她說:習慣,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以前在車內就餐各種不方便,現在反而自己會要求就在車裡吃。
那真的是習慣嗎?!
那幾天我正在看Stephen King的小說——Rita Hayworth and Shawshank Redemption,也就是著名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的原版小說。這本小說和這個電影很多人解讀的都是救贖,我卻感覺到不一樣的意思,其中的一段話--When you take away a man's freedom and teach him live in a cell, he seems to lose his ability to think in dimensions,大概意思就是當你剝奪了一個人的自由,教他住在牢房裡,他似乎就失去了用維度思考的能力,讀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一下子想起了朋友的朋友圈,在巴基斯坦生活的中國女性,尤其是嫁巴基斯坦人的,幾乎失去了以前在中國所有的外出做事、獨立生活的自由,也許是被巴基斯坦那個男權社會,也許是被家中的親人,也許是外出不方便(公共運輸不便利),又或許是她自己的恐懼(安全問題)把這種在中國能有的自由給剝奪了,總之,以前能夠在家裡之外做的事情,都不能再繼續了。然後,她們又被人教著坐在車裡吃飯,教著怎麼穿衣服,被告知在外面的凳子上吃飯不優雅,露出頭髮是羞恥的等等,電影中有一句臺詞是這樣子的:
These walls are kind of funny like that. First you hate them, then you get used to them. Enough time passed, get so you depend on them. That's institutionalized.
大概意思是:監獄裡的高牆實在是很有趣。剛入獄的時候,你痛恨周圍的高牆;慢慢地,你習慣了生活在其中;最終你會發現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這就是體制化。
所以我那一刻覺得朋友主動要求在車裡吃飯,不是習慣了,而是被體制化了!
最開始,我是很痛恨在車裡吃飯的,我如果哪一天主動要求在車裡吃飯,那肯定不是習慣了,而是institutionalized體制化了,失去自由,然後失去了思考的維度,剩下的,只有奶茶、牛肉以及羊腿了。
正如書中的Red在出獄後,在一家便利店工作,如果沒有得到可以去撒尿的命令,他就撒尿不出來,年復一年的「牢獄」,讓讓他失去了本能的自主的撒尿的能力。
這種體制化,久而久之,從busy living變成了busy dying. I guess it comes down to a simple choice: get busy living or get busy dying(人生可以歸結為一種簡單的選擇:不是忙著活,就是忙著死。).
而且這種體制化思維,影響的不只是在車裡吃飯那麼簡單。小點的體制化思維,比如,我開始覺得巴基斯坦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好看,開始覺得穿著緊身衣服不好意思外出,以及其他的沒有更多維度的思考。這些所有的,我認為是習慣了的,都不是習慣,只是被體制化了。
比如,我常常思考,等一夏長大了,她會去哪個大學讀書,她的爸爸上了哈工大,她能不能去清華或者北大,因為她的爸爸的朋友圈中好幾個是清華北大的博士生,我有時候又想,她會在巴基斯坦上大學還是在中國上大學。但是讀到這本書後,我忽然想,為什麼我從來沒想到我的孩子應該去哈佛或是去MIT,我肯定會笑話我自己有這種痴人說夢的夢想,可我又反思,為什麼這是痴人說夢?在實際之中,有無數人去了哈佛、耶魯、麻省,這其中的人,不止是有錢人,還有一些,像我這種——窮人!
哈,連夢想都不有,是不是很悲哀?
但有的人確一直未被體制化! 在巴基斯坦認識的一個朋友,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給她說美國的名校,給她這種希望,而我自己,父母對我最大的期望就是不用在山溝裡刨土地,結果就是,這個朋友去了國內頂級的學校,畢業後去了有名的公司,如今在巴基斯坦,多年了,她還似乎是以前的樣子,從最基本的穿著來看,並沒有被「體制化」,在她的碎碎念中,不是奶茶,不是家長裡短!
還有另外一個朋友,以前跟一個巴基斯坦人走的很近,他們總有那麼一些feeling,我認識那個老巴,是個保守的人,我總為她感到可惜,如果跟那樣的一個人在一起的話。儘管那個老巴還是扎卡一個很不錯的朋友。但正如: Some birds is ultimately caged, because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幾天前,我看見朋友圈裡的她正在駕駛小型飛機。如果她跟老巴朋友結了婚,她肯定跟著他的父母住在農村,他每個周末回去看望,這正是他現在對他現任妻子的狀況。
我跟扎卡探討如何突破這種體制化思維,似乎沒什麼結論。扎卡認識個巴基斯坦人,在北大商學院學習法律,一開始知道他學法律,扎卡覺得他瘋了,在中國學法律,肯定無法就業,直到後來,這人回了巴基斯坦,進了一家中資企業,扎卡才知道,跨國公司,正是需要這種懂國際法,又懂兩國本地法的人才。我想我們倆恐怕是無法突破這種認知的體制化了,但我知道,我們還可以懷有希望,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希望是美好的,也許是人間至善,而美好的事物永不消逝。).
朋友在那條朋友圈的最後她思考自己會不會就這樣在家長裡短、奶茶中老去。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不敢的事情,但:Fear can hold you prisoner, hope can set you free( 懦怯囚禁人的靈魂,希望可以令你感受自由。).
我希望我的朋友不會在奶茶中忙著老去;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去最頂尖的學府;
我希望...
I ho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