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也許還不夠資格談論「老炮兒」。
我一小字輩兒,非但沒能經歷頑主的年代,個性方面也不屬於那樣的生活。書上瞧來的,道聽途說的屬於老炮兒的故事,大多跟血色浪漫中的「小混蛋兒」周長利有關,那可謂咱京城名震一時的大頑主。
所以,在這篇文章中您看不到更多的屬於真實老炮兒的傳說。對於多年前的頑主,而今的老炮兒,對於這些叔叔大爺們,我一直都是抱有十分的敬畏之心,哪敢隨意的評頭論足。
典型的老炮兒範兒
但我想說的,或者是我從這部片子中感受到最多的部分,說來大了...是關於這個時代。
正如片中那個替六爺跑腿兒的孩子,幫六爺給六爺曾經的兄弟送信時候的那句,「六爺,沒宣武區了,合西城了」。
六爺的回應,既不是憤怒,也不是無奈。他吐了口煙,沒有表情的側臉仿佛雕刻而出的山峰。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
面對不打招呼上來就問路的外地青年,六爺就沒拿眼皮兒夾他,張嘴就是一句:「出門的時候家大人沒教你怎麼叫人啊?」
面對蠻橫無理動手打人的城管隊員,六爺講理,罰款錢照交,但大耳帖子這事兒,也他媽得照算。
劉樺(張大民裡面的古三兒)的角色刻畫也十分到位
面對小餐館兒裡外地服務員甩過來的碗和一句頗沒教養的「你的面」,六爺把碗一推,「邊兒呆著qie!」
面對奔赴生死一戰之前濃重的霧霾,六爺照例蹬著二八從後海奔頤和園,撥開濃重的空氣,給老頭兒點菸。
在外人看來,這也許是雞毛蒜皮無關痛癢的細節。但正是細節,展現了時代的變化。這個時代的人變得沒有規矩,沒有禮節。出門兒您就看吧,誰跟誰說話都是你我他仨,北京孩子管同輩的外人叫聲您,被人回應,「你別這麼叫我,我不習慣。」
不好意思,在北京,您還就得習慣著點兒。
這些都是讓老炮兒無法接受的事實,所以他才事到臨頭,拔劍出銷。就像奔出牢籠的鴕鳥一樣,他奔跑在頤和園後身兒野湖的冰面上,模樣有些可笑,然而他別無選擇,那是屬於他的信仰。
但故事並沒有這樣就結束。故事,才剛剛開始。
影片結束後,我愣在座位上久久未動,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老炮兒們在最後與對方茬的那場大架,沒有被表現出來?
的確,以六爺倒在冰面上的俯瞰遠景做結尾,夠悲壯,夠慘烈!但是從戲劇衝突的角度上,前面兩個小時的內容都應該是為了這次矛盾的爆發所做的鋪墊。簡單來說,您就數數有幾場架沒打起來吧:六爺跟小飛初次見面,六爺挨了一嘴巴,沒還手;六爺跟小飛二次見面,三爺把衣服一脫腱子肉都秀出來了,又沒打成;六爺在自家門口被圍,迎頭撞翻一個,掏出車鎖應戰,而下一個鏡頭就是他倒在地上...
細數幾場沒打起來的架
除去考慮到總局嚴苛的審核標準的因素,我有些不太相信這樣的結尾,是管虎導演從劇情的角度上有意為之的。我也敢肯定,有無數的觀眾在期待著故事的高潮,他們期待著當年的頑主揮動著當年的板磚鏈子鎖菜刀和三稜鋼叉,去反抗金錢和強權,去操翻這個現實。
所以你感到疑惑,甚至失望嗎?我也是的。我嘗試為這樣的結局找到一個原因,
而這樣的原因是令人心寒的。
六爺可以張口就罵沒禮貌的外地小孩服務員,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人民群眾,但《老炮兒》卻無法拒絕處處讓人跳戲的廣告植入,以至於父子倆對談的那場關鍵戲碼,桌子上擺的不是白牛兒燕京,而是絕對伏特加;
有些跳戲的酒瓶子
六爺可以毅然決然地寄出舉報信,在鏡頭前談論什麼叫規矩什麼叫理,但《老炮兒》卻無法接受脫掉這身商業化的外衣,以至於飾演六爺親兒子的演員是一個北京話說得無比彆扭的偶像型,TFboys出現的三秒鏡頭找不到它所對應的電影語言上的任何一個意義,吳亦凡精緻絕倫的面容,也跳脫於最終決戰蒼茫的背景...
雖然他確實帥氣
這的確是一種妥協,儘管我們不願承認。
不過,與其相信這是一次屬於管導和馮導的,單純地對於市場的妥協(或者按管導的官方辭令,一種平衡和兩全),不如將其理解為:這樣的妥協,也是構成影片完整性的一部分。這樣的妥協,連同無聲的,沒有爆發的結局,共同構成了影片的最後一環。以下是我對此簡單的理解:
時代的變化,不能用單純的好壞來解釋。站在老炮兒的角度上來看,這當然是一個他們所不適應的壞時代,但由於我們正生活在其中,所以應該說,這個時代的每分每秒也都是由我們自己創造的。
所以,與其塑造一個好萊塢大片式的個人英雄主義的結局,六爺的無言,確實更真實一些。
我想,《老炮兒》對於這撥兒正處於當年頑主年紀的孩子們——也就是我們的意義,就在於這份兒「老炮兒」的精神:明道義、講規矩。不管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這都是我們的底線。
所以我才覺得,時代變了,頑主們都老了,但老炮兒的精神,還得活著。
願「老炮兒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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