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我頂著絲絲細雨邁著小步子快步向家裡走去。突然被河岸一簇簇絢麗迷人的紅色所深深吸引,金黃的陽光中夾雜著豔而不爭的桃紅,是那樣的別致。
我放慢了步子,慢慢踱步到河堤旁,看著熙熙攘攘在夏日小雨中漫步的人群,想著如果有一把油紙傘用以搭配,便會使這時刻更有意境。靜靜的河堤旁,是一棵一棵被雨水略微溼潤的桃樹,初夏,桃樹始發嫩葉,不驕不躁如嬰孩般在百樹千枝、在綠葉的包裹中靜靜生長著。念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想到那深山中的桃花應也是蓄勢待發,含苞待放。看到如此生機盎然景色,心也覺得空靈許多。
又是一個黃昏,卻不再有那些雨絲,不必頂著毛毛細雨在雨中快步穿梭,迎面的微風在夏日帶來縷縷寬慰,便也覺得萬物可愛。在石板路旁,有一些頭髮花白的老太太與老先生,他們或結伴同行、談天逗笑;或獨自偷閒戲魚,釣來便放;或駐立岸邊,希冀將心中數十載感受醞釀成詩,自肺腑發出。
這一份從容與自在,令人嚮往卻又不敢拍照記錄,生怕自己多年後只由照片得到與當時無法相提並論的粗俗感受,好在這蟄伏一載的桃花,肯將我的心事傾聽,悄悄將世間百態點點滴滴刻畫。
我偶爾會回憶起奶奶小屋子旁的桃樹,在春天時,總有幾個小機靈鬼在桃樹邊討論這是什麼花,因為雪還沒融的關係,我每次都說是梅花,畢竟「凌寒獨自開」這句詩被人們千古傳唱,在當時的我眼中,也只有梅花有這種氣節了。但它淡淡的香氣總是不如梅花熱烈,這不斷引起我對自己的質疑,或許我錯了吧,我才不會錯呢!等到夏天悄悄到來,樹上結滿大大小小紅撲撲的桃子時,我承認自己猜錯了。而那一抹淡淡的粉紅,卻總是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揮之不去的,還有那天真無邪、充滿童稚的我們。
暮雨初歇後,我匆匆拿了一把雨傘趕到河堤,希望看看雨後的桃花。花總是不如樹般堅強,看著滿地的殘紅,我想到寒風凍雪中「我自巋然不動」的松柏,心中不免有些落差。但放眼望去,河堤旁的草地上,每一棵草都有了花的陪伴,這交錯紛雜的色彩,鋪滿了青石板路,也充實了我略感失落的心,樹的慷慨隨著風的熱情帶來了草的芬芳,這一抹桃紅不甘寓居於樹上,也想四處看看。
桃紅總是在的,何不將她珍藏,何不留住這一抹淡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