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聽雨,雨絲綿綿。
隔著一簾幽夢,讓那些久違的文字刺痛我的眼眸。
在故舊的時光裡,總是想找出幾段與自己相關的文字。可是,找了那麼久,那些傷感與愛戀,情深與獨鍾,似乎都只是與浪漫相關,與我無染。
但,越是這樣,越讓我沉迷。
你的情不知所起,才是我的一往而深。
喜歡那些你寫下的絮絮叨叨,與母親的呢喃,與父親的沉默。那個沉默的漢子永遠不懂得詩詞文章有什麼用,在他的眼底,那一切都是虛的,既不能掙錢,更不能養家餬口,不過是讀了幾本書的你的無病呻吟。
你們吵過架,冷戰過,你也試圖想讓他理解,但並沒有成功。
而母親,她是個溫暖的存在。
像是大冬天裡老屋裡的一盆炭火,火火豔豔,把你的冷若冰霜的小臉照亮,也把你的心給溫暖。
可是,她又是懦弱的。不能在父親罵你的時候替你說上幾句,更不能在父親把你的詩稿拿去糊燈籠的時候替你搶救下來。
生於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你連喜歡寫點文字都成了不務正業。
你無法說服父親,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文字裡書寫那些煩悶與惆悵。你希望遇到幾個心意相通的朋友,在文字的碰撞裡閃出耀眼的火花。但是,你又不熱情,哪怕內心火熱到能灼傷自己。可是,你也沒能讓對方看到你的心,你的情,你的愛。
你說,你最害怕的不是為生所累,而是生無所託。因為心中有了寄託,顧城是幸福的,海子是幸福的,昌耀是幸福的。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理由,那些不可言說的藉口,情,才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被你的話敲疼了心。
都說,能寫出憂傷文字的人,心裡也住著一個憂傷的靈魂。
當那個靈魂住得久了,常常會忘記自己要怎麼去開心。
你偶爾會去寺裡聽禪,又或是與得道的高僧在禪房下飲茶。茶水並不那麼甘冽,但自在的是人心。
或許,你還會與高僧下上一盤棋,哪怕最後下成了殘局,你們也能各自如願。
在某一段時間裡,我會生出某個念頭。怕你逃離這紅塵,怕你從此避世而不出。但後來發現,我的擔心多餘了。
在那些憂傷之外,你的腳步從未停下。
去江南,遊畫船。沽上二兩酒,要上兩碟小菜,也店家道幾句家常,如同昔年那些遊歷的書生;去齊魯,登泰山,親眼見證『一覽眾山小』的壯闊;去巴蜀,遊浣花溪,喝蓋碗茶,再在老舊的巷子裡聽一出地道的川戲。
你或許會跟著哼上幾句,又或是沉溺於故事裡,直到那一杯茶水被喝到無味。
我也曾尋著你的足跡,在成都某個巷子裡喝過一杯蓋碗茶,也聽過一出好劇,但不是生平所愛,所以也聽不出其中滋味。但是,我懷想著你聽戲的模樣,嘴角也會跑出些歡喜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是湯顯祖的《牡丹亭》。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
還是湯顯祖想得透徹。
而你,常常游離在那些故紙堆裡,為那些虛構的故事感嘆,為那些虛構的人物嘆婉。仿若從畫卷裡走出來的結著鄉愁的公子,若是眉角舒展,大抵也能一顧傾城。
又到了歲末,還是忍不住去翻了你那些老舊的文字。在那些文字裡暢想了很多過往。時光一日日滑過,很多逝去的都不會再回來。
而我,只願你與你的那些文字皆能落地生根,在所有讀過的人心頭,都種上一株花,燦爛了他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