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的電影《色、戒》,在當年2007年放映的時候,中國大陸的社會,還不是像現在的這麼如此的海納百川,在典型社會主義的文化底下,確實引起了華人世界強烈的對抗性反應。叫好的說「《色、戒》這部片子藝術上不錯。叫罵的說:「漢奸家屬張愛玲出於陰暗心理寫作小說《色、戒》……她描寫的一個抗日誌士愛上了一個漢奸,是人性的表達,甚至有的批評說道:李安將《色、戒》搬上銀幕,在張氏小說基礎上變本加厲,前所未有地踐踏中國人的道德底線和民族尊嚴。但是作為一個電影人,李安做電影的目的就是追求對自己,還有他所關心的人性感觸,其實說穿了,沒有那麼大的政治含義,更沒有這麼深遠的政治權謀。畢竟公平的來說,他還是代表了中國人在好萊塢、全球電影市場的驕傲。
《色、戒》電影講述的是色誘漢奸謀殺未遂的革命故事,然而在這樣一個外殼,它裡面真正要表達、要挖掘的是人性,只是用謀殺行動作為載體來表現,所以這不是紅色的革命影片,而是一部不折不扣的關於人性關於感情的文藝片。
《色、戒》的故事,就是一座圍城,就像貫穿影片中的麻將桌一樣,天地四合,你來我往的人在這個桌子邊坐下,面帶笑容,你吃我碰,卻滿是心機——都是為了自己能胡牌。易太太賺了錢,易先生賺了色,王佳芝賺了情義,鄺裕民則賺了名留千史。一桌麻將,一座圍城,一部《色戒》,一出人性,一個世界。亂世裡的眾生百態,皆在此。
這次我就用《色、戒》來說說這道菜,白酒炒蛤蜊:白酒蛤蜊其實有個很浪漫的名字-Clams Marinières with Soffritto。
白酒蛤蜊是義大利菜,也是法餐裡面常會被點到的菜餚,事實上它是屬於國際融合版的一道地中海菜。許多在兩岸三地的西式料理餐廳,最喜歡拿義大利麵來配合演出,把這道菜做成了義大利經典款的菜色。坦白說,我個人不是很愛這麼做,因為當你的配角選的是義大利麵的時候,除非是手工的義大利麵,否則主角食材很容易被當成是粗爆的料理,吃粗飽的煮法,那麼什麼廚師都會來插一腳、唱一曲兒,就容易把花腔女高音唱成了民俗小調,走了味道、失了格調。
既然是白酒蛤蜊,白葡萄酒跟蛤蜊就是男女主角,這蛤蜊可千萬別先開水燙過,先把腿張開的女人,誰都不會覺得她值錢,一定要用鹽水泡著,直等到跟白酒相遇的那一刻,蓋上鍋蓋,隔著玻璃看著她慢慢的把她緊咬著不放的殼,一點一點越打越開,一直到完全投降的那一刻,瞬間就把殼爆開了;煮這道菜的樂趣,就是要隔著玻璃鍋蓋,看著白酒跟蛤蜊的關係改變,幾乎沒有一個蛤蜊碰上了微甜帶酸的白葡萄酒是不把自己全然獻上的,除非她死了好吧!
我把菜中蛤蜊好比湯唯在劇中的角色-王佳芝,要挑選最上好的蛤蜊,不能是打不開的,那代表就是死掉壞掉的,炒起來,不開口之外還會發出惡臭影響整盤菜要。不能太老,嚼起來如蠟,也不能太嫩,吸不了酒氣香。歷史上對照張愛玲小說王佳芝角色的鄭蘋如,是個不折不扣的愛國分子,是位極優秀的情報員,如花似玉的鄭蘋如,佯裝成涉世未深的少女,不時恃寵撒嬌,與丁默村時斷時續,若即若離,逗得丁默村饞涎欲滴,神魂顛倒。這女情報員的工作,不就是利用女人的特點來進行色誘嗎?在歷史現實中,鄭蘋如被殺後,也有一種說法流傳出來---她對丁默邨動了感情,因而在服裝店裡的關鍵時刻情不自禁,暗示丁默村有危險,讓他得以逃脫。這種說法,也被張愛玲在《色,戒》強化了出來。
整道菜除了蛤蜊要挑新鮮的之外,最重要是那白葡萄酒;我就不在這裡跟各位上葡萄酒品鑑課了,各類白葡萄品種都有它獨特的滋味,各個產區的白葡萄酒,也都有自己的特色與風味,但是有一個原則,就是要挑選好的白葡萄酒,偏酸味的,有點年份更好,酒氣會比較香,揮發的較慢,後勁兒比較強。我們對照戲中的易先生,有人看了電影之後形容說「薑還是老的辣」,這麼個形容梁朝偉所扮演的易先生,糟蹋了,好像在形容個腦滿腸肥的大叔,但是別忘了劇中梁朝偉所影視的丁默邨是個狡猾詭詐,但卻又是一個「小心駛得萬年船」的老狐狸,雖然老奸巨猾,又色又狠、卻也在那個年代算的上是風度翩翩。
Soffritto,是個義大利文,是混炒蔬菜的意思,許多西班牙、義大利、、法國還有一些地中海風格的料理,都會用sofritto的做法,把一些簡單切成丁或是碎末的蔬菜例如洋蔥、紅蘿蔔、大蒜、香菜、青蔥等混炒成高湯的底,把蔬菜的甜味炒出來,再將主要食材拌炒進去,那就是最稱職的配角,可以託著整道菜的風味,襯託主角的價值。在這道白酒蛤蜊,當蛤蜊還沒有遇上白酒之前,洋蔥、大蒜要先跟牛油,攪和一陣,直到接近焦糖化了,加上綠色的香菜末、小青蔥末炒成了絕佳舞臺,再把男主角白葡萄酒先請出來,最後再把蛤蜊捧出來。整道菜,一定要按著導演的順序出場,否則亂了套,誰跟誰打,都搞不清楚,那麼就不能保證票房了!
在這部戲裡頭有兩個非常亮眼的配角,一個是王力宏所扮演的鄺裕民,代表的是一個愛國情操的有志青年,王佳芝對鄺裕民的欣賞,完全的反射在她一介女子對愛國這件事所做的付出與犧牲,到槍決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就超越肉體、超越靈魂。就好像白酒蛤蜊裡頭的洋蔥,生切的時候辣眼睛,炒到焦糖化之後,甜味盡出,甜入了心,遂把湯汁的美味呈現讓蛤蜊進來沉浸其內。
另外一個出色的配角,就是易太太,是這個角色,讓王佳芝跟易先生的偷情,起到了潤滑的作用,如同白酒蛤蜊裡頭的黃油,缺了就少了滋味,讓這個諜對諜、各懷鬼胎的偷情,變得刺激又有滋味,引人入勝;但是她那個全然不知道發生啥事的貴太太演出,令人疼惜又同情,更襯託出易先生這個角色更顯得陰森與狡猾。
既然要叫好又叫座,白葡萄酒、蛤蜊,就別省,找個次等的,13線演員,那麼不賣座就別怪,沒演好是正常的;舉凡來我家的賓客,最後都愛喝這白酒蛤蜊的湯汁,就是soffritto的膏汁,沾麵包、拌麵、淋在飯上面,就算是簡單粗暴的泡飯的吃法吧,也都回味無窮。所以我家的白酒蛤蜊,向來都是盤底朝天,好像家裡的狗去舔過盤子似的,讓我非常有成就感,總算可以對得起鄉親父老,謝謝觀眾、光榮謝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