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人們之所以喜歡看電影,是因為希望體驗別一種人生別一種夢,讓自己的人生和夢想找到觀照;有人說,人們之所以喜歡看電影,是只想在兩個小時中關閉自己與外界的聯繫,重新喚起內心的知覺;還有人說,人們之所以喜歡看電影,只是因為它比書籍和電視劇講述的人生更簡潔更精彩,能讓人有更多的刺激與感受。但無論你屬於哪一種,你都應該走進電影院去看
《迷城》,因為它擁有上述的全部選擇與希望。
首先,《迷城》是當代中國人的現實生活的別樣觀照:它從一個貧困大學生的視角,用近乎弗洛依德式的精神分析方式,將郭曉然飾演的男主人公對社會、愛情和性的困惑與追求,像大衛.芬奇一樣作了手術刀式的展示,將關注的焦點聚集到社會變化與人性異化的關係上,把這種因社會變化而急劇變化中的人性投置於社會的灰暗地帶,讓貧困大學生、民工和髮廊妹本不該有的因貧困而喪失人格尊嚴的殘酷現實,通過他們相互摧殘的可怕故事而將這種現實景象凸顯得更加震撼和心痛。而當
霍思燕飾演的髮廊妹宿命般地死去後,男主人公企圖以尋找事實真象而贖罪的心理懸疑的艱難歷程,不但刺痛了觀眾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更是刺痛了社會道德的中樞和社會良心的已經鈣化的起博器。這種社會道德的真實面目,不禁讓我們想起尼採那個對道德的著名論斷:就道德蓄意制服各類生命而言,它本身就是敵視生命的慣用語。
其次,《迷城》也是喚醒我們內心知覺的很好的影象感官:羅素曾經說過:種種不幸的根源,一部分在於社會制度,一部分在於個人的心理素質——當然,後者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前者的產物。也許,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影片採用了心理懸疑的結構形式,這樣,不僅能夠直接切入人物的內心,也能讓觀眾夠始終跟隨男主人公的視角,一步一步地從對富家小姐的暗戀到對髮廊妹的愛情表達,再從情慾與死亡的糾結走到內心贖罪的真相破解,全部劇情與人物的內心世界,觀眾都是在以鏡頭影象的感覺中步步深入的。在整個觀影過程中,觀眾與導演合而為一,似乎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導演,鏡頭的變換與牽引僅僅是我們自己的感官運動。這時,我們每一個人都已經臨時切斷了自己與外界的聯繫,而讓鏡頭影象成為了自己的感覺器官,一起走進了主人公的故事也走進了自己的精神迷宮。影片中對人性醜陋的感官揭露與各種人生不幸的鏡頭痛感,似乎也讓我們平時被日常生活麻木了的內心知覺悄悄甦醒過來,重新思考一下對社會、對生活、對自己的價值和意義。
特別要說的是,《迷城》也是一部難得的電影佳作:與許多電影成為圖解的小說或濃縮的電視劇不同,導演
章家瑞秉承了自己一貫的風格,堅持用帶有感覺的鏡頭組合影象。男主人公在星巴克咖啡廳與不同人的兩次聚會,帶有鮮明的符號意義和社會地位的掙扎意味;男主人公和富家小姐在大學廣場中的追尋,那廣大的黑暗與集中的聚光,默默地訴說著無奈與絕望;情慾的暴發地是古老而廢棄的鄉村老屋,這種歷史感與荒涼感似乎是人性醜陋的最好註解;而髮廊妹母女兩代人死於昏濁的汙水之中,應該不僅僅是宿命的寫照;男主人公與他的民工老鄉在沒有出路的封閉通道中的博鬥與掙扎,也絕不是隨隨便便的場景偶遇;放飛在夜空中的孤寂的孔明燈和迷霧江面中慢行的纜車,讓人感覺很難放飛希望與承載未來;最有意思的是影片開頭男主人公與兩個民工老鄉在爛尾樓裡外表現的性困惑,明顯地暗喻當代人在半拉子精神廢墟上的困境,似乎已經直接道出了呼喚重建當代人精神家園的主題。所有這些帶著濃厚感覺力度的鏡頭,都帶有明顯的影象張力,它讓導演的主觀感情找到了最好的依託與表現,使人更能感受電影的魅力與本質。
最後,還不得不說說本片的演員:霍思燕在本片中勇敢地承擔了髮廊妹的角色,這個與她以往表演反差極大的角色,她的演出是適宜而準確的。最難得的是扮演男主人公的郭曉然,一出道就飾演了這麼一個張力極大的角色,作為一個新人可以說是非常傑出的。他理應是2010年中國電影的最佳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