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播出四期、被稱為「德雲社團綜」的《德雲鬥笑社》,近日接連被《中國新聞周刊》、《北京青年報》、《觀察者網》等主流媒體點名批評。
《中國新聞周刊》的文章《從劇場到綜藝,郭德綱反正不閒著》可以說是直擊德雲社的軟肋:「德雲女孩」。文章形容不同人群對《德雲鬥笑社》的態度:
&34; 們如獲至寶,奔走相告,點讚控評。
&34; 們則避之不及,諱莫如深。
而相聲愛好者們,已經默默關掉了瀏覽器。
《北京青年報》署名「水滿則溢」的娛評文章《〈德雲鬥笑社〉有鬥有笑,就是沒有好相聲》,隨後被《中國青年報》轉載,可以說也是相當硬氣的。文章說道:
這檔節目至少在前三期裡,暴露出了德雲社的一個現實問題:沒有好作品。
這檔綜藝節目時刻都在展現「如何把相聲說好」這個問題,但遺憾的是,截至第三期,都沒有一段能夠令人耳目一新的相聲作品。我們看到那些掌握了不錯的相聲技巧的新人,在表演上始終離不開班社和自己眼前的這一畝三分地,總是冥思苦想、閉門造車地醞釀段子或者金句,卻無法把社會生活與相聲技巧有機結合……
《觀察者網》的文章有點另闢蹊徑的意思,《託卡馬克之冠:比起訓斥壺嘴對人沒規矩,郭德綱更應破除相聲行當的封建禮教》從給師父郭德綱倒水的秦霄賢的一個隨手動作被前者批評的事件入手。
文章雖堅稱「並不是把相聲行當中的所有傳統內部門規一竿子打翻,它其中仍然包含了許多值得繼承的美妙傳統」,甚至文章開頭就表示對「壺嘴對人」的習俗來源進行過一番考證,但文章忽視事件是兩個堅守部分傳統社交禮俗的中年人與一個對於傳統社交禮俗沒多大概念的90後的簡單誤會的本質,進而批評舊社會相聲行業中的一些陳規陋習——可是那些陋習德雲社也沒有試圖恢復啊!
《張永熙自傳》還原舊社會師徒契約文書
從社會心理學角度來說,因諧音「虎口」而忌諱壺口對人,恐怕可信度要更高一些。但是,相聲泰鬥馬三立先生曾在央視春晚舞臺公然表演《起名的藝術》,這該怎麼說?現如今人們選擇車牌號或者手機號時,依然熱衷於諧音「發」的數字8,難道還是相聲演員誤導的後果?
綜上所述,於是相比來說,《中國新聞周刊》和《北京青年報》的評論還跟《德雲鬥笑社》能扯上點關係。
但是,上述兩篇文章中的幾乎每一句話,如果單拎出來,都對。可一旦它們湊成一篇文章,就有待商榷了。
「德雲女孩」、「飯圈文化」,是近幾年人們提及德雲社的時候常用到的詞。
「德雲女孩」曾經也讓聽相聲的姑娘們引以為傲,也許她們更關注相聲演員的「顏值」,也許她們學唱「春秋亭外風雨暴」「是誰那麼壞,將我來造謠」等戲曲唱段和曲藝選段的初衷以及行為,和以往「追星」歌手時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她們一度被主流媒體所讚揚。因為她們的出現確實讓一些民間傳統藝術有了重新綻放異彩的可能。
追究「德雲女孩」因為誰、以及何時突然暴露出「飯圈本質」恐怕已非當務之急,但似乎一夜之間「德雲女孩」就成了貶義詞,人們以一副看破紅塵的姿態居高臨下地批評著她們的不對,但幾乎沒有人能提出具體措施教她們怎麼「對」;人們以一副上帝視角批評德雲社的「飯圈化」,但幾乎沒有人想過問問相聲演員們自己有多少能自主選擇的餘地。
也許最關鍵的還在於,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突然有些「人人喊打」意味的「德雲女孩」們,在沒有人教她們該怎麼做的情況下自發地成長著,進步著。又也許,這些改變還沒有巨大到足以被他們發現。但是,在不久的將來他們發現時,會不會當成自己的功勞?
另外,批評者選擇性忽略《德雲鬥笑社》一直在努力淡化「粉絲」對演員競技得分的影響的事實。比如第四期的相聲比拼環節,節目組就讓經過「忍笑」培訓的工作人員參與評選,演員們只有能逗樂他們,才算得到分數。
「沒有好作品」,誠然是截至目前為止《德雲鬥笑社》最為人所詬病的。但我們務必需要尊重一個事實,那就是《德雲鬥笑社》迄今為止僅僅播出了四期節目。縱觀古往今來的所有選秀類節目,有哪一檔節目是所有選手自賽程開始時就祭出殺手鐧的?
至於「冥思苦想、閉門造車地醞釀段子或者金句,卻無法把社會生活與相聲技巧有機結合」,正是我所說的「幾乎每一句話,如果單拎出來,都對,可一旦它們湊成一篇文章,就有待商榷了」。
「把社會生活與相聲技巧有機結合」,這麼一個連集合了文藝界幾乎最精英的創作團隊的央視春晚都沒能再實現的崇高目標,現如今強行加給一檔嘉賓成員是民間相聲團體、主要目標是向更多的人介紹自己的成員的真人秀節目,未免太緣木求魚了一些。
誠然「精神文明建設」的主題至今仍應該被每一位文藝工作者所牢記、所奉為圭臬,但它必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拿相聲來說,能讓人們在開懷大笑的同時得到一些啟發,懂得一些禮義廉恥的道理,誠然可喜,但這一定不是人們獲取上述道理的唯一途徑。也許在過去人們普遍受教育水平不高的情況下,相聲、快板、鼓書等曲藝形式是宣傳國家政策乃至宣傳文明禮貌講衛生之類的知識的重要途徑之一,但這些道理若是時至今日仍然堅持曲藝作為宣傳的主要甚至唯一途徑,那豈非才是對國民素質教育成果的無視和詆毀?
馬三立、王鳳山在表演《講衛生》
說到相聲的教育「責任」,可謂千人千面。有人恨不得不再上演《山東鬥法》之類的節目,因為這些節目「不尊重史實」。您瞧,這個節目雖說在我看來最大的問題在於「精神麻藥」式的自我安慰,可事實上它又在特殊歷史時期內幫助了我們的先輩們喚醒民族自尊心。
至於《〈德雲鬥笑社〉有鬥有笑,就是沒有好相聲》苛求的「《德雲鬥笑社》不該止步於展現演員業務功底,而應該『把社會生活與相聲技巧有機結合』」,我們可以看看被當成劉寶瑞代表作之一的《珍珠翡翠白玉湯》(這個作品剛好被《從劇場到綜藝,郭德綱反正不閒著》提及,巧了嗎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它除了「不尊重史實」的缺點,難道還能為了「把社會生活與相聲技巧有機結合」牽強附會成「教育人們要居安思危憶苦思甜」嗎?如果您真能這麼附會,那麼您為什麼就不能幫德雲社的演員和《德雲鬥笑社》的作品附會一下呢?
比如身為「富二代」的秦霄賢,表示要堅持「自己掙錢自己花」,這難道不夠「正能量」嗎?
馬老在告別舞臺演出中告訴我們:
「人生在世心不要偏」。
德雲社團綜《德雲鬥笑社》已播出四期,目前來說每一期節目內容的元素構成區別不大:
既有粉絲們喜聞樂見的演員個人生活、情感方面的猛料;也有普通娛樂綜藝形式的玩鬧遊戲;還有作為相聲團體的業務競技內容;同時,時而穿插的一些相聲相關詞語的講解,也多多少少地能讓觀眾們在休閒消遣的同時了解到一些零碎的相聲小知識。
刨開《託卡馬克之冠:比起訓斥壺嘴對人沒規矩,郭德綱更應破除相聲行當的封建禮教》實在沒有多少可供參考之處;《〈德雲鬥笑社〉有鬥有笑,就是沒有好相聲》作者希望《德雲鬥笑社》多關心天下大事,而不是「展現演員個人相聲功底」(似乎可以理解為認可他們的相聲功底);《從劇場到綜藝,郭德綱反正不閒著》則是痛批《德雲鬥笑社》參演的相聲演員們功底不足。
這倒挺有意思。如果這兩位作者不是來自不同的平行世界,想必足以說明《德雲鬥笑社》或者其他任何一檔節目,無論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
既然如此,憑什麼德雲社不能更多地只保證自己在節目中玩的開心呢?
但至少從目前來看,《德雲鬥笑社》依然在試圖將節目做地更多樣化一些,以服務具有各種不同喜好的觀眾。
因此,我們不妨拭目以待,如果《德雲鬥笑社》直到最後一期依然停步於目前的水平,我們再一起罵它。
來自一個還沒有「默默關掉瀏覽器」的相聲愛好者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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