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豆瓣9.3到6.0,《聲入人心》經歷了什麼?

編者按：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作者 語境，編輯 石燦，36氪經授權發布。

去年冬天，湖南衛視的一檔原創聲樂競演節目《聲入人心》，打著讓「高雅不再冬眠」的口號橫空出世。

節目為推廣歌劇和音樂劇，從國內外各大高校和業內人士中挑選出36位演唱成員，爭奪6個首席席位，舞臺的表演形式包括獨唱和重唱等多樣變化。

作為一檔音樂競演類節目，它最特殊的地方在於，雖是競演，但「演」的成分大於「競」。

廖昌永曾表示：「這個節目除了讓大家更了解藝術背後的故事之外，還有對年輕藝術家的關注。這種關注不是以相互廝殺、有你無我的惡性競爭來呈現，而是按歌劇音樂劇一貫的手法，用首席和替補的安排，來促進良性競爭。」

粉絲們除了對歌曲的欣賞外，也被36位成員之間的感情打動。「他們收穫了演唱的技巧和美好的情誼，我們收穫了動人的音樂和珍貴的感動」，粉絲陳萌告訴刺蝟公社（ID：ciweigongshe）。

今年夏天，第二季重新和觀眾見面，成員們從「梅溪湖（MXH）36子」變成了「光明島（GMI）36子」，其中一位出品人由劉憲華換成了張惠妹，有了更高級的編曲和樂隊配置......然而變化最大的，是節目的評分——從豆瓣9.3斷崖式下跌到6.0。

截自豆瓣

很多人都為這部清流綜藝的口碑感到惋惜。《聲入人心》從早期沒人看的「小糊綜」到穩居綜藝超話榜首，一路走來收穫了不少忠實的觀眾，粉絲的繪畫、視頻、周邊等同人作品也一直不斷。

到底是觀眾對新演唱形式沒了新鮮感，還是在節目製作上出了問題？

鄧函是聲入人心第一季的粉絲。今年十一假期，她和朋友去長沙旅遊。和很多「梅溪湖女孩」一樣，她特意去了錄製節目的梅溪湖國際文化藝術中心打卡。10月6日凌晨，她在酒店休息，無聊開著電視，忽然發現湖南正在重播《聲入人心2》，才知道第二季已經到了最後一期。

長沙梅溪湖國際文化藝術中心，圖片來源：新浪微博@湖南衛視聲入人心

鄧函只看了這場總決賽開頭的部分，「前面的還沒補完，等補完再看吧，哭的痛快點」。

這和她當初看第一季時，一期不落等更新的狀態不同，第一季收官，鄧函感覺像是追了好久的精彩劇番最終完結了，「捨不得」的情緒太過飽滿。總決賽當晚，微博上全是「哭出一個梅溪湖」的「聲音」。

4月16日，《聲入人心》巡演在北京首演，鄧函沒能搶到票，卻還是拉著朋友在演出當天趕到保利劇院門口碰運氣。雖然沒看到現場有點遺憾，但她也能理解，「節目紅了，搶不到也很正常」。

不僅北京場出現了搶票難的情況，其他15個城市的巡演同樣得到了「秒空」的待遇。

按理說，第二季的播出可以算是「天時地利」，既有第一季打下來的口碑做基礎，隨後又經過兩個多月巡演的造勢。熱度攢夠了，贊助也紛至沓來，粉絲柳西說，「『孩子們』再也不用穿起球和變形的針織衫了，舞臺服裝都精緻了很多，好欣慰」。

可惜的是，第二季少了點「人和」。

一方面是第一季營造的美聲烏託邦氛圍太和諧，部分粉絲對第一季的感情十分深厚，以至於在第二季還未開播時，就產生了牴觸情緒。比如希望一、二兩季的節目超話能區別開來，強烈要求把「MXH36子」的專屬稱呼留給第一季等等。

另一方面是成員配置問題。按不同音域劃分，成員的聲部分為男低音、男中音、男高音和假聲男高音。

其中，假聲男高音和男低音屬於兩個稀缺聲部，在第二季中，嚴格來說沒有假聲男高音，男低音只有一人，在重唱的和聲豐富度上打了個折扣。

鄧函看了幾期也意識到：「我發現假聲男高音還蠻重要的，都是男中和男高有時候會有點審美疲勞。」

鄧函說，第二季她只看到第四期，就感覺首席名額已經差不多確定了。因為重量級的人物太多，比如歌劇組的張英席和音樂劇組的劉巖、鄭棋元，不論是從年齡上還是資歷上都比第一季首席更強。相比之下，第一季首席的選擇範圍就大一些。

從左至右依次為張英席（38歲）、劉巖（47歲）、鄭棋元（39歲），圖片來源：新浪微博@湖南衛視聲入人心

「大佬」太多再加上賽制安排不合理，還導致前期實力強的成員一直被「捆綁」，出場率極高，以至於埋沒了不少有潛力的選手。第8期的時候，節目已經過半，仍有9名成員沒能登上公演舞臺。很多觀眾表示，「節目快結束了，好多人還沒記住」。

少了這個「人和」，第二季不僅沒有後來居上，反而有點出師不利。

「第二季是最難做的。」這是節目出品人廖昌永在接受NewStar潮星採訪中的表態，大家出於慣性思維，會不自覺地將兩季去比較。「第一季是摸著石頭過河，雖然很多地方不成熟，但可貴之處在於無跡可尋，雖然有點粗糙，但是優點是很自然。比如雙雲CP、深呼吸CP都是自然形成的，成員也沒有人設，這是第一季成功的關鍵。」

在前兩期的試唱階段，不難看出。何宜霖和何亮辰兩位男中音的充滿火藥味的請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第一季阿雲嘎和鄭雲龍首席複議中的強強對決。

雙雲首席複議&雙何試唱請教，截自芒果tv視頻

第一季有王晰（男低音）和周深（類假聲男高音）被官方蓋章的空八度和聲，節目組又在第二季第三期複製了高低音搭配模式，讓男低音周士原和假聲男高尹毓恪合作了一首《我我》，也成為播出前宣傳的噱頭。

但由於一個「低不下去」另一個「高音太飄」，不僅觀眾不買帳，出品人給出的評價也是「沒有想像中好，還需要做功課」。

其實綜藝中的劇本本應是藝術加工，應當合理運用。但劇本痕跡過重還缺乏創新，讓呈現的效果適得其反。有網友用第一季成員簡弘亦在片頭扔歌譜的一個鏡頭調侃：是不是第一季簡老師扔的劇本被第二季編劇撿走了？

截自《聲入人心》第一季宣傳片

不過，柳西說她更喜歡第二季，其中一個原因是第一季是從播出接近尾聲時才開始看，而第二季是隨著節目播出追完的，「在節目期間看了很多官博和GMI36子微博的內容，對很多人的情況和性格都比較了解，更能沉澱感情」。

實際上，像柳西一樣認真看完節目的粉絲會發現，「雙何」和「雙雲」一樣，也不需要什麼劇本，私下裡就是能用水槍打打鬧鬧，也能交流演唱技巧的大男孩，脫離劇本的周士原和尹毓恪也有漂亮的音色。

如果說劇本只是負面評價的催化劑，讓觀眾最失望的化學反應是，節目組「忘了做音樂的初心」。

當初導演組說服廖昌永參加節目的重要原因，就是他們強調這是一檔文化節目，而不是娛樂節目。而在「聲入人心第二季」豆瓣小組裡有一個投票，「你覺得聲2最大的問題是？」票數最高的兩項是編曲和聲樂指導。評論中很多人對作品的呈現感到失望：我覺得音綜的初心就是把歌做好。

豆瓣聲入人心第二季小組投票，截自豆瓣

雖然投票發起時離最後一期播出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但是觀眾對編曲的意見，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對音樂作品的不滿。

矛盾爆發在第8期，第一季6位成員作為幫唱嘉賓「回家」，6首「幫唱」歌曲的選曲、編曲與和聲的不和諧性尤為明顯。

例如三重唱《沒離開過》，儘管馬佳和何宜霖分別有十多年美聲基礎，但兩人的聲音在歌曲裡並不融洽，游離感很強，加上編曲吵鬧，所有不和諧因素疊加在一起的效果就是——「亂」。

而趙越組的《紅莓花兒開》原本是一首前蘇聯的歌曲，手鼓的加入讓歌曲脫離了俄式風格，也把原曲的深沉憂鬱變為活潑歡快，歌曲很美，但這樣的改編很多觀眾不太能接受。

當期，除了評價最高的《秋日》《知道不知道》兩首歌曲，從其他各組的配合情況來看，合理推測大部分老成員和組員們的排練時間應該是很緊張的，不適合的曲目加上磨合時間不夠，作品質量自然不盡人意。

第一季承擔了不少曲目編曲工作的鞠紅川參與了《知道不知道》的編曲，截自芒果tv視頻

除了和老成員合作，其他公演舞臺也出現過同樣的問題。節目賽程上做了改變，錄製也比第一季更緊湊更辛苦，作為音樂劇前輩的鄭棋元忍不住在最後一吐真言，「我們罵過、怨過，我覺得我就像一個機器一樣，每天都在房間裡面練歌」。

但節目是有能力做出好音樂的。這一季歌劇和音樂劇元素濃度有所提高，對偏流行的音樂也改編也有可圈可點的部分。

柳西談到編曲時提到了幾首自己印象深刻的歌：「第二季會有一些耳熟能詳的流行歌改編，感覺讓我看到音樂的另一重境界吧。比如《海洋之心》和《你的名字》片尾曲《なんでもないや》，這兩首歌我本身很熟悉，跟節目裡的重唱一對比，真的感覺到和聲的力量，太好聽太抓耳了。」

只不過時間緊了，作品就更粗糙了，而且還出現不少正片中歌曲被剪的情況。

「哪怕是少兩句點評和製造懸念的鏡頭呢，唱的這麼辛苦不值得這20秒嗎」。柳西對此非常不理解。

節目需要平衡商業性與藝術性的部分。有粉絲在給第一季的音樂總監鍾興民留言時，表示「聲2沒了您，編曲都沒有驚喜了」。鍾興民回覆說，「在商業化的模式裡，音樂早已不重要了」。

這讓依然堅持在第二季的粉絲們，對第二季的成員和配合付出的老師們，都感到難過和惋惜。

我們不能拋棄商業成分依靠情懷做節目，但是至少該保持好專業度。

擔任第二季總決賽評委的音樂劇演員影子，曾在發微博表示，「可以期待一下明年第三季，預計將有重大人設變更」。很多人猜測下一季可能會出現《聲入人心》女生版。

截自新浪微博

儘管節目組的「編曲、賽制、劇本、剪輯」等各種罪狀簡直罄竹難書，但多數粉絲還是抱著「愛之深，責之切」的態度，希望這個節目能夠越來越好。

現在，已經有熱情的粉絲連第三季的微博超話都建好了，開始在超話裡討論可能上節目的女歌手、期待的重唱曲目、賽制該如何改進。

對於第三季的態度，鄧函說，「我覺得可以來一期女生版，但是真的看氛圍，第一季的氛圍太好了，我已經不能接受選秀或者比賽那種形式了。」

像第一季那樣純粹到發亮的感動再難複製，但只要能看到新一批有實力的歌者，好好唱歌，就是粉絲們繼續追節目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