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被同村男子直播踹門,「大衣哥」朱之文的家和他本人,在這個假期依然被作為旅遊景點參觀了。多虧鄰居發布在網絡的視頻,我們見識了「大衣哥」朱之文家門口聚集的眾多各地趕來的粉絲,也聽到了旅遊團的抱怨,「大老遠的來一回,也見不到人」,「架子太大了」。
我們多多少少聽過「大衣哥」的名號,但他究竟是怎麼到了今天被人當景點參觀的樣子?
2011年,參加選秀節目《我是大明星》濟寧地區海選,演唱歌曲《滾滾長江東逝水》,在海選中奪得冠軍,正式步入演藝圈。在後續的真人秀節目中,大衣哥靠著《在希望的田野上》、《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沂蒙山小調》等歌曲,獲得了很多獎項,甚至有幸參加了2012年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
海選讓「大衣哥」嶄露頭角,央視的綜藝活動真正給了「大衣哥」普遍知名度。在2012到2017年間,大衣哥參加了超過20個綜藝節目及兩部電影,農民出身的他在成名後熱心公益,還曾被聘為「山東省禁毒宣傳形象大使」。
隨著「大衣哥」的走紅,他曾經家庭年收入5000元的生活徹底改變了。
在成名後,大衣哥展現了自己淳樸善良的一面,可惜不是所有的善都有善報。
1. 「大衣哥」捐款50萬,把村裡的爛路修好了,這條路以他的名字命名,路旁邊修建了一塊碑來紀念。結果沒幾天,這塊碑就被砸了,被掀翻在地。村民抱怨他的路修得太少了。
村民接受採訪
2. 他出錢幫村裡建了幼兒園、健身中心,解決了村裡的用電和灌溉問題。村民依然不滿意,焦點訪談報導中,有村民說,朱之文要和鄉親搞好關係,必須給村裡每家買輛車外加1萬現金。
大衣哥接受採訪
3.他在自身條件變好之後,村民紛紛找他借錢,不借的話,對方全家人說他壞話,這是何等殘忍的道德綁架。礙於情面借了錢,大家卻又借錢不還。在採訪中,很多村民認為,「他的錢都花不了,誰還想著還給他。」「等到自己什麼時候有錢了,再還錢也不遲。」
還有村民張口就管大衣哥要20萬,請注意是要不是借(雖然借錢的人也沒還),大衣哥說我哪有那麼多錢,人家就說你上春晚不賺一個億呢嗎?
做好事被雞蛋裡挑石頭,那要不別出去做慈善,過自己的日子?
可是當「大衣哥」外出幹農活,一眾村民圍在「大衣哥」旁邊,拿著手機直播他的一舉一動;「大衣哥」回家吃飯休息,也有村民扒著牆頭,佔著大門直播他的吃飯喝水。而且不是偶爾,是長年累月,天天如此。
大衣哥家中
對這樣的手機鏡頭,朱之文卻早已免疫,記者問「大衣哥「他們這是在拍什麼呢?」大衣哥淡定地回答:「就是人家拍著掙錢呀,拍視頻。」相比之前天天來朱之文家中靠「借錢」發財的那夥人,這些來大衣哥家「借臉」的人似乎更加理直氣壯。
這些村民羞於面對記者的鏡頭,卻能熟練地使用智慧型手機,直播「大衣哥「的生活日常。
鄰居「網紅爺爺」
在今年的特殊情況下,本應注意在家隔離的村民,依然沒有放過「大衣哥「一家。
3月15日,一個網友發出的視頻引起了大家的關注,視頻中亮相的有大衣哥朱之文和大衣哥的妻子,還有很多村民圍堵在大衣哥家門口。
圖中黑衣女子為「大衣哥」妻子
終於在阻攔下關上院門
視頻配文:「大衣嫂發脾氣了,真不讓進了。」視頻中可以看見大衣哥和大衣嫂臉色不悅,大衣嫂更是和一些硬要進門的村民「推搡」了起來,看得出大衣嫂在強忍著怒氣不發火。
「大衣哥「的老家位於魯西南邊緣的單縣,這裡從來不是一個富裕的地方。位於單縣以西的朱樓村, 2008年時,全村農民人均純收入僅有3000元。
然而僅僅3年之後,「大衣哥」的出現,讓這個貧困小村,突然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開始只是依靠大衣哥捐款、借錢、承擔垃圾費等公共費用,18年短視頻興起後,除了有眾多拍客「擠」在朱之文家門口,妄顧隱私,肆意拍攝,朱樓村村支部書記朱於成,與商人張崇志共同成立「單縣大衣哥農產品開發有限公司」,註冊資本100萬元,法人是朱於成本人,可笑的是公司與大衣哥並無經濟瓜葛。
對於網絡上「消費大衣哥」的說法,張崇志卻認為自己是在幫助朱村、幫助朱樓、幫助大衣哥宣傳,粉絲們應該感謝朱樓村的村民,這些村民把大衣哥真實的生活帶給大家了。
有村民在採訪中透露,拍攝「大衣哥「視頻上傳,收入少則100元、200元,最多的一天,一個視頻就掙了350元。他的兒子、女兒和老婆,一家人操持十多個帳號,都跟著在朱之文家裡直播。下午五點,上小學的女兒放學不回家,直接跑到朱之文院子裡直播。
朱樓村村民借「大衣哥文化」欲發家致富。這條致富路是否走得通,暫無答案。我們能看到的是已經成為事實的現在,村民們享受著「大衣哥「帶來的經濟改善,還要在背後說他是個」瞎包「。
每當他的房子建得漂亮一點,就會被人說是炫富;當妻子略施妝容,就有人陰陽怪氣的說「越來越像城裡人了」;當他下地幹活,自己砌牆,又被人說成故意作秀……對於這些現象,朱之文總是沉默以對,甚至主動求和。
如此刻薄的對待「大衣哥「一家,村裡人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他是朱之文,一年掙那麼多,難道不該出錢?」「『瞎包』運氣好了點,難道還忘了自己是什麼人?」。
在這個有人貧窮乍富的村子裡,朱之文成為了眾人眼中可以肆意宰割的「大戶「,朱之文對此有意見,可是面對村裡繞來繞去都是親戚的村民們,他的反對無效。在眾多網友的眼中,他是一個農民歌唱家,是個曾經上過春晚的明星。但在村裡,他還是村裡人的老鄉,還是可以隨意挑剔的大侄子。
朱之文惱怒村裡人對他的不善良,不理解,可是親朋都在的朱村終究是他的老家,故土難離。
同時,他也確實是這個村子很重要的經濟來源。如果有一天他搬離單縣,這個村子會回到當年貧窮的樣子,作為朱村的一員,他最初的想法怕是寧可犧牲自己,也想換取全村生活改善的機會。他一定程度上與村子的命運捆綁在了一起,無處可逃。
他有自己的不得已,所以只能對其他人進行妥協,容忍大家無止境的窺探隱私,容忍大家拿他當馬戲團的猴子一樣拉出來參觀,容忍幾十個號稱他經紀人的所謂親戚隨意的在外面定商演合同。他期待用妥協來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儘管付出都不是自己情願的,但他依然在付出。
可惜,朱之文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他在拼命妥協,但他並未研究過這樣的妥協是否有用。作為遠在天邊的網友,我們沒資格替「大衣哥「做決定,可在這個他堅定的說出讀書才能有出路的村子裡,他的孩子卻早早輟學在家,當著宅男宅女。
希望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依然覺得這一切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