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成見,出於從小受到的狹隘的愛國主義教育,我頭腦中對香港缺乏基本的好感。1997年香港回歸前夕,天津《課內外輔導》雜誌舉辦過一項慶祝香港回歸主題徵文活動,我寫了篇小雜文,好像叫《另一種紀念》,評委會貌似給過一個很小的獲獎證書。再往後,看到一位作家的文章,寫她帶孩子參觀香港大學、香港中文大學,我於是知道那裡有兩所有名的高校。兩年前的寒假,我們到深圳遊玩,焦老師帶我們到深圳灣,指著對岸隱約可見的建築說,那就是香港。當時,我們沒想過去香港。
前段時間看白巖松寫改革開放四十年的一篇文章,提到小平南下,曾幾次凝望香港方向,渴望能於有生之年在香港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由此,我們能感受到一代偉人非同尋常的愛國情懷,他說過:「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我深情地愛著我的祖國和人民。」差可慰藉的是,小平逝世不久,香港終於回歸祖國懷抱。
這次女兒設計的出境遊路線,在結束新加坡之旅後的一站是香港。
我們到香港已是晚上。打車回賓館,司機年齡不小,牙都掉了,開車很瘋狂。安排住下後,乘著夜幕下的燈光,我們在灣仔周邊走了走。香港,到底是怎樣一座城市?僅僅是「購物的天堂」嗎?我在QQ朋友圈寫了個籤:「東方之珠,你的風採是否浪漫依然?期待中……」
次日上午,我們去了半山腰的港大,然後逛了一兩家商場,瀏覽了香港街景。一個基本印象是,香港樓高且密集,香港人多擁擠,香港路況不是很好,香港雙層的有軌電車獨特……中午在時代廣場的利苑吃完飯,時代廣場離我們住的賓館就450米,我想著自己嘗試回賓館,女兒說了大概的行走方向,沒想到走了一陣又回到出發的地方,東問西問,終於找到旭逸雅捷。事實證明,我認路的能力真是很有限。
下午,我們坐公交去淺水灣。公交的速度也比較快,有一段路彎急坡陡,我很是擔心行車安全。經過深水灣,就到了淺水灣。
淺水灣車站的設計很有匠心,算得上絕無僅有。候車椅周圍擺放了幾摞能亂真的「書」,走近一看,才知是造型。這幾摞書跟現代一位傑出女作家有關,她的名字叫張愛玲。那裡擺放的,就是她的一些代表性作品《傾城之戀》《半生緣》《金鎖記》等。女兒讀張愛玲的書比較多,還專門買過張愛玲的幾本書,包括後來出版的《小團圓》;我讀張愛玲書很少。
十幾年前,我曾編過一個主題閱讀「曠世才女張愛玲」,發表在2016年10月《語文報》中考版,推薦的是張愛玲的幾篇短文,有《愛》《夜營的喇叭》《草爐餅》。我以前還真沒想過張愛玲跟香港的關係,到了淺水灣,才明白張愛玲《傾城之戀》中主人公的故事就以這兒為背景。是張愛玲,或者說是《傾城之戀》提升了淺水灣的知名度。如果僅僅是一片海灘,那這樣的景觀就缺少了內涵。
淺水灣還跟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另一位天才女作家有關,她便是蕭紅。蕭紅英年早逝,幾位友人設法將其遺體埋在了淺水灣,像是實現了蕭紅生前「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的願望。1944年11月,詩人戴望舒走了六小時長路,前來蕭紅墓憑弔,寫了一首「偉大的詩」《蕭紅墓畔口佔》——
走六小時寂寞的長途,
到你頭邊放一束紅山茶,
我等待著,長夜漫漫,
你卻臥聽著海濤閒話。
教學戴望舒的詩歌時,我都會提到這首「偉大的詩」,但我沒深究過淺水灣是個什麼所在。這次,終於身臨其境了!
如今交通發達,內地人對海不再陌生,看海再也算不上稀奇之事。各地的海灘大同小異,就像張明敏歌中所唱: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淺水灣是香港最具代表性的海灣,它依山傍海,海灣呈新月形,號稱「天下第一灣」,也有「東方夏威夷」之美譽。淺水灣海灘後面的山上,是各種建築,這有別於其他海灘。可能跟香港人口密度大、寸土寸金有關,香港的建築都很密集。住在山上別墅或樓房裡的人是幸福的,他們遠離了市區的喧囂,長年與藍天碧水為伴,靜聽海濤閒話,坐看夕陽西下。
有別於香港市區的熱鬧,那天的淺水灣遊人不是很多,這是我喜歡的。佇立海灘,看潮起潮落,聽海浪聲聲,我悠閒地發了朋友圈——
只記得戴望舒趕了長長的遠路來這裡祭拜過一位作家。那人,那墓,而今安在?
不曾想張愛玲還在這兒留下足跡,那一本本的傳世之作讓人們感嘆唏噓。
淺水灣,當年也這麼美嗎?周邊,當年不會有如此多的各式建築吧?
海浪一波波襲來又優雅退去,這應該是它亙古不變的形象。
夕陽之下,美麗的淺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