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NCI
動漫或日劇裡,常有一種角色,高智商,冷靜,低調,不動聲色地完美達成交給他的使命,因為聰明理性可能有些毒舌屬性,但當妹子求助他的時候,會發現他其實心地善良。
這種角色通常不是主角,但卻比頂戴光環的主角更具個人魅力,令人著迷。
這就是達聞西給我的印象。
01
達聞西是一支「約炮」組來的樂隊。
事情原委如下:原本在蘋果店做培訓師的猴子,有天很想組樂隊,便在豆瓣組發起了徵隊友的帖子,但關注度不佳,於是聰明的他便改發在「同城找室友」「同城約炮」這一類的帖組裡,果然流量多了起來,順利地找到了樂隊夥伴,並安然一起玩著創作。
吐個槽(誇誇性質):不知是否因為猴子原職業的關係,他們的專輯封面非常具有連續性、統一性(與他們的作品意識風格不謀而合,下文體會)——至今出的每一張專輯封面都是同系列不同細節的設計,辨識度極高,可以說很具有品牌意識了。
02
樂隊主腦也是主唱的猴子愛看書,看思考,看思辨,首次引起我特別注意的是他說的一句話:「其實論音樂性,搖滾樂沒有提供什麼音樂性,它跟古典音樂、爵士樂相比,音樂性其實很差。」
且不論這個觀點從哪個維度看,會從音樂性上跟古典樂比較,而且敢於冒「也許眾多搖滾人/搖滾粉會跳出來罵架」之險提出自己的觀點,這個人有點意思。於是我打開了他們的更多歌曲,期待著。
樂隊首磚《達聞西》封面
在聽到《兔兒乖》的第一下,我恍然依稀聽到了某種董二千的趕腳。那感覺仿若多年前《殺死那個石家莊人》淡然又毫無商量餘地地撬開了我的心,小鹿亂撞啊。
《兔兒乖》
其實我們是動物 其實我們是俘虜
可未完全馴化在食物鏈上掙扎吞吐
即使你能洞穿一切
卻永遠逃不出那一個圈 再見
主歌部分的念詞,連結的節奏像墨綠的森林裡,涓涓流淌的悲傷的溪水。副歌,撥開重重濃綠的枝葉,終於現出一間暖暖含光的木屋,節奏和唱腔變得略為明快起來,仿佛看到了兔兒開門的希望。
雖然這首被猴子稱為「湊數的」,和他們的首磚《達聞西》氣質不太相符,我卻就此開始了對達聞西的愛戀。
這個腔調的達聞西,做出來的歌常帶著低調的文藝氣質,比如《我們將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見》,歌名出自喬治·歐威爾的《1984》,而《獵人》則是在歌詞創作上飽為受贊的一首。
我並不能揣測這首夢幻一般的歌詞究竟指向哪裡,它帶著某種超驗的、纖細的美感,為耳朵裡塞著這歌聲的人們創造了一個荒誕盡頭的世界。用詞看似激烈,氤氳著殘酷又美麗的顏色,卻莫名地令人想起土屋仁応的作品。
《獵人》
嫁給了一個骨外科醫生 痴迷用皮囊拼接碎的夢
發光的裂痕發光的裂痕 瘋狂的刺殺美麗的獵物
吞沒了身體消失進黑夜 一遍又一遍感覺到疲倦
請別在雨水降落之前醒來
請別在愛情乾枯之前離開
燃燒的行星寂寞的人群 太陽下的事從沒有新意
同樣的時間重複的情節 銀色的騎士徵服了世界
他微笑著最後他只能 揮舞著刀鋒
在天亮之前把自己肢解
如果說聽歌感動/愉悅的本質是尋找感覺,達聞西則能完美地達成這個任務,理性拼接荒涼,過去與未來交錯,甚而給了我一種賽博朋克的世界觀既視感。(也許他們喜歡蒸汽波?)
雖然很不喜歡套這個網上來的稱謂——據說許多人評價達聞西為「村上春樹式的樂隊」,其超脫的想像力部分,確有相通之處。
然而宇宙漂浮般的文藝感並不是達聞西的唯一招牌,正如樂隊自己所言:搖滾是為了找到最好的自己,他們仍舊在探尋屬於自己的特色;富於復古funk感的《金花王子》、《The Title Man》及老派搖滾風味的《Ant’s ok》等,都很值得一品。
03
中肯是我偏愛達聞西的地方。
世間很多事情,不是容易左傾,就是容易向右,反正矯枉過正的時刻居多;而他們是少見的那種充滿理智的觀察者:樂於思考,冷靜,克制,入世,但不媚俗。
本文開頭提到的他們的具有連續性、統一性的專輯封面,可說與他們這種理性平穩的意識核心十分契合了:平衡的主體,細微的變化,透露出理性的簡潔。
注意到了麼 這是本文第四次出現他們的專輯封面
他們關懷人文世事,但從不試圖刻意在音樂中樹立某種鼓動向上的價值觀,不為了表達一種結果:你看,生活很灰暗,可我們要努力,未來會好的,等等。他們也不會刻意去渲染某種困頓,比如:窮,姑娘,遠方,流浪,之類的(我發誓我沒在諷刺什麼音樂類型),他們的歌曲創作,更多像是在寫詩。這是為什麼我願意說他們的音樂高級。
翻開他們的樂隊微博,有個叫「聞西觀點」的欄目,摘錄一則以饗各位:
2017年12月8日
達聞西樂隊:「有趣」一詞第一次引起筆者的關注應該是在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園》雜文集中,作者用超人的創造力與思辨的智慧諷刺了他所處的現實環境,每當需要描述「智慧」一詞時便用「有趣」替代,是對「智慧」保持著的一種克制的謙卑、敬畏與自嘲,而不是那種無知無畏的可憐自大,大概王先生也是一個語言潔癖患者吧,願安。
我一直相信:人輸出的東西,和他真正關注的點一脈相承。達聞西那不偏不倚沉靜又思辨氣質的創作,來自這些「有趣」「潔癖」。
聰明帶來的性感可能說的就是達聞西這種。
如果達聞西看到,我猜他們會喜歡這個評論。
5月3日
雲臺山音樂節來偶遇
溫文爾雅的達聞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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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達達聞西演出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