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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到點了,我來寫寫達聞西吧。
認識這個樂隊是在草莓音樂節,我花了400塊錢。
到地了才明白,原來所謂的音樂節,是為了和一大群陌生的男男女女擠。
寶蓮去過幾次音樂節,很懂裡面的門道,帶著我和小邱往前排鑽。
說鑽真的不冤枉,我還從來沒見過那個陣仗,像下班高峰期的公交,沒有人能夠從這股人浪中倖免。
原本我還樂觀地以為,音樂節是有座位的——幸好我沒有腰間盤突出,不然花的就不止400了。
我們特意早早地出發,不出意外的話能佔領前排。
誰知道福州有兩個體育館,名字相似,卻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於是我們欣欣然跑錯了地。
好不容易到了,耗子似地往人群堆前鑽。
我說這是到哪家樂隊了,不知道誰搭話,說了一句「達聞西」。
我說,昂,達聞西啊——其實我聽都沒聽過。
剛開始唱的是什麼,《我要讓你心碎》,一看到這個歌名我就樂了,啥玩意男人就敢說要讓人心碎的,臭不要臉。
完了大屏幕一切到鏡頭,正對著主唱的臉。
中分長發大男孩,輪廓線條流暢,下頷優越,鼻子高挺,目光深情。
這樣一個人唱著「Good bye,honey goodbye,我要讓你心碎」——確實,我說確實,有讓女人為他心碎的資格。
下一首是《大都會》,我和小邱在那嗷嗷叫好帥,是倆丟人的花痴姑娘,根本也沒細聽,只顧著傻樂,真正的音樂發燒友。
直到《你會想起我》這首歌的前奏響了起來,琴弦一下一下地撩撥,鼓點敲打著,我們這才退燒。
怎麼說呢,達聞西的情歌會讓人有種想要私奔的欲望,但不是全然衝動的,還帶著點克制。
就好比我現在,哪怕遇著小偷,被偷得什麼都不剩了,那也無所謂。
你要是這時候伸出手問我能不能跟你走,去到什麼山野浪漫處,美索不達米亞大平原,綠皮小火車,無論橫跨汪洋大海,還是攀巖雪山,我都願意。
但是我28號得期末考。
我會說等等,我能不能先回學校考試,等我考完了咱倆再繼續浪跡天涯。
大概是這麼個感覺,歌是瘋的、藝術的,連帶著聽歌的人也瘋得很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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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嗚嗚》了,這首歌我好喜歡,旋律抓耳不落俗,好浪漫。
像愛人輕輕的嗚咽,是安慰也是嘆息。
愛是飄渺的虛無,但遇著的人還總是,忍不住去抓上一抓。
嘈雜的、擁擠的現場好像被安撫了,我在臺下仰望著,他唱道「愚蠢的戀人啊…」於是我忍住了眼眶的酸澀,狠狠地吸了一大鼻子。
上一首還是不顧世俗的私奔呢,這一首是我不得不接受去考英語的命運。
下了這趟晚班的火車,途徑的成為我那永不回頭的春天。
火車嗚嗚地駛向遠方,我下了車也在那嗚嗚地哭——溫柔的歌就是很容易讓人情緒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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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藝名叫猴子——猴子說,他每次唱歌前都會先念一首詩,但是這次忘帶了,他就在飛機上自己寫了一首——這個時候我還是蠻期待的。
「我是午夜流浪漢」大夥屏住呼吸
「我是暗夜詩人」
「我是夜的手稿 夜的奴隸」
「黑暗臣服於我 也屈從於我」
「我是夜王」
「我」
「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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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陷入了一種莫名詭異的安靜,寶蓮嘀咕了一句這個怎麼那麼像小羊寫的東西。
小羊沒想到她已經從名詞活成了形容了。
這個詩很小羊,意思是特別中二,因為太過於正經,反而帶著點傻氣——沒想要搞笑的人反而會收穫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
大家愣著還沒鼓上掌,那邊的鼓手已經先敲了鑼,用樂器驅逐了僵硬的氣氛。
我小聲說,這詩不像他的詞呀,太內個了吧。
小邱仰著臉說,我覺得是一樣的,他的詞都很直白嘛。
我想了想我剛聽的那幾首,緩過神來似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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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聽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話,「百年後在荒野放聲大笑的不一定要是我」。
我小小地移花一下,用這句話釋義我們創造者的心態——於一隅小小天地,在悉心培育之下成長的果實,我們期待著,有那麼一天,能夠和看到果實的人共鳴。
小時候看過一篇課文,講蘋果在不同的光線、不同的角度下形狀是不一樣的,甚至有五角星形的。
一首歌,一篇文章,一部電影,聽到看到它們的人,會有人,看到那個五角星形嗎?
然後在五年、十年甚至百年之後的荒野上,發出意會的笑聲——創造者們小小的野心,不就是這個嘛。
僅僅只是憑著音符和文字還有些許的畫面,你就能夠感受到太陽直射北回歸線。
季風氣候使你的皮膚溼潤,長期的熬夜或者是離開被窩讓你的心跳加快。
和月經周期一樣讓人琢磨不透,雌性激素引發的騷動。海風卷著熱和鹹,在熱帶海洋氣團和極地大陸氣團的交替控制下,潮溼又溫暖。
或者我們去更遠一點,在重力梯度的作用下,我們永遠只能看到月亮的正面,自轉一周的同時繞著另外一個旋轉一周,像跳恰恰舞一樣的鎖定。
宇宙是互相打擾的波紋泛起,當試圖撫平時,地月的速度都慢了。
——於是你也開始走得很慢,很慢。
外星人發來邀請。
搖骰子,在北緯的24度,東經117度。
我想我們會在那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