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覺得
沒有吃過早餐的一天
是沒有靈魂的
它用別樣的儀式感
消除了我們昨日的疲乏
還我們一股出世的清新
它是一天生活美學的開始
更是人間暖心的第一味
《舌尖上的中國》導演陳曉卿說過,能夠保存餐飲最原始外貌的只有早餐和最末尾的宵夜。早餐是最有地域特色的美食,它能體現出一個省市裡一座縣城中一條老街的居民生活狀態。
北京人管早餐叫早點,因為滿人覺得這頓不是正餐。清朝王府人家清晨五點多吃早點,有標準:燒餅、蒸食、油炸果,粥、餑餑、小菜,再配熟食和炒菜。普通旗人沒這講究,但不允許桌上只有一盤菜。那叫「寡婦菜」,沒排場。至於普通百姓,最窮的,大概是豆汁煮雜燴,吃一天。老舍在《駱駝祥子》裡是這麼寫的。
老舍是滿人,早上愛吃油條、豆汁、焦圈兒。不喝豆汁兒的都不是地道老北京——這是北京土著飲食鄙視鏈中的一環。
如今北京發展快,早餐選擇也多:包子手抓餅、漢堡三明治、煎餅胡辣湯。全國各地都照顧到,哪的人都不買帳。上海人不滿北京早餐單一,東北人嫌棄北京早餐寡淡,一線城市的早餐一股工業味。
湖北人的早點叫「過早」,意為拿著早餐邊走邊吃。武漢、黃石、宜昌等地尤其愛過早。從前武漢人早起後要趕往集市,著急忙慌,顧不上坐下好好吃早餐,就買點吃食走街串巷。時間一長,就成了風俗。
武漢是亞熱帶季風氣候,空氣潮溼,夏季長達135天,沒有北方常見的風沙天氣,非常適宜邊走邊吃。燒賣、湯包、豆皮舉著吃,熱乾麵、糊湯粉捧著吃。初秋天氣,早起天高雲淡,路邊小店買一碗熱乾麵,一路吸溜,不怕岔氣,如同手機插上充電寶,人逐漸變得容光煥發,碗一扔,元氣滿滿。
「熬最深的夜,補最養生的早餐」說的就是廣東人了。潮汕的豬血湯、汕頭的粿汁、順德的生滾粥.營養都是真材實料看得到的,不唬人。
一鍋好喝的豬血湯,精髓就在豬血。新鮮的豬血顏色鮮紅,文火煨制,趁開鍋前撈出才不見氣泡,口感紮實細膩。大腸、粉腸、豬肺、豬肝、瘦肉和海鮮也擱在一旁,加在湯裡,小補變成了大補。老一輩潮汕人信吃豬血可以排灰塵和毒素,所以上工前,定要靠它撫平心中的憂慮。
廣東人吃什麼都不足為奇,妙在他們肯下功夫把一切吃得精細。
正宗的豬血湯少不了兩種神仙配菜:益母草和真珠花菜。益母草活血化瘀,真珠花菜清熱解毒,搭配起來,不僅能減少豬血的腥氣,還能抑制住湯頭的油膩。嫩滑的豬血、厚實的豬肝,和著真珠花菜淡淡的苦澀,沒有什麼能比這碗豬血湯更能撫慰一個潮汕胃。
湯尚且如此,在順德,一碗粥也要吃得金貴。
牛肉、魚片、魚球、窩蛋、豬雜,都能混粥吃,名為生滾粥。生滾粥的粥底比一般粥要稀一些,水米交融,看不見顆粒,米粒都成了絮狀的米花花。就著葷味下咽,入口即溶,綿軟順滑,清清爽爽。
在廣州,這一朝一食,無論男女老少都能吃得格外享受,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天大的事都比不過眼前這一碗。早飯吃完,便能掃去一身的睏倦和無力,店門口一進一出,肚子圓了,底氣也足了,走路生風。
聊早餐,最忌以偏概全。全國人都吃早餐,人人覺得家鄉味最好。
天津人說煎餅果子早餐很完美,攤好的面片裹一根油條,蔥花芝麻撒厚點;
開封的灌湯包口味鮮香,皮薄嬌嫩,一咬一口汁,必須擁有姓名;
上海的粢飯糰,近年來逐漸流行到北方,是新晉網紅食品;
內蒙古的焙子有甜有鹹,厚實扛餓,是喚醒待機大腦的不二選擇……
人類為何要按時吃飯?作家梁文道說,這是為了社交。如果真是這樣,那飲食有時屬於文明的進化。
中西醫都認為,早上7點多吃早飯最好。可喚醒腸胃,及時供給大腦營養。放眼全國,大概55歲以上的城鎮中老年人群體可以做到。網際網路人懷疑自己35歲就要失業,國企職工怕行業形勢不好,公司整改;中年人怕自己落後於時代,學生怕考不上大學以後沒有工作,人們一陣陣地惶惶不可終日,對於奮鬥在一二線城市的年輕人,太難了。
大城市的早餐像神龍,忽隱忽現。大環境在逼迫年輕人放棄早餐。很多一二線城市的公司施行996工作制,很多人心甘情願。大家拼命工作,靠晚睡晚起獲得了金錢、房子、晉升空間。忽隱忽現的早餐,被砸爛的生物鐘,換來了成年人夢想的實現,換來一個城市的繁榮。
聽起來,像是一種值得歌頌的,偉大的犧牲。
曾經,早餐鋪子大早上的熱鬧勁兒最討人歡喜。老闆顧著生意,吆喝點餐,轉身下廚,算錢收帳。這些本與你無關,可霧騰騰的熱氣偏偏在你路過的街角升起,人未到,味先飄,勾得人動了心思。
現在不同了,生活快了,腳步快了,打散了細嚼慢咽的精細和早餐店裡的煙火氣。好不容易餘富一點時間,買份糕點在上班上學的路上匆忙解決,成了常態。
麻木久了,人們便願多想一步:挪出二十分鐘,像以往那樣,鑽進店裡,一屜包子、一碗麵,呼嚕呼嚕地吃完,抹嘴,算帳,再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齊活兒。這才稱得上是一天的開始。
畢竟早餐連接著我們穿梭於城市各個角落的行動軌跡,安撫了繁華外衣下的無數躁動與不安。它是人間暖心的第一味,也是最值得認真對待的那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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