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全集,覺得如此包羅萬象的劇不好評論,但又始終覺得欠它一篇。
最好的作品,也許就是這樣,讓每一個人都能觀自己,觀眾生,觀宇宙。
穿越第一階段:獨善其身
南方仁大夫初到幕府末年的時候,一心只想著如何回到現代,牽掛著自己罹患癌症的戀人。他行醫救人首先要顧慮會不會改變歷史。
穿越第二階段:兼濟天下 + 追尋意義
江戶城的霍亂對大夫進行了強烈的拷問:到底該不該使用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醫術普度眾生?最終,大夫做不到見死不救,自此一直安慰自己上天讓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使命(比如拯救坂本龍馬)。
為了國家,為了醫道,在此後一次次事件的洗禮後成為了大夫立身處世的精神指南。
穿越第三階段:破執 + 迷失
前期的大夫一直環抱著回到現代和戀人團聚的心願,間接推動革命是為了明天的日本,投身於推動醫學進步也是希望回來的時候醫學能發展出治癒她的方法。每次經歷一點什麼,他都要去查看未來的照片,看照片中的戀人是不是還在,是不是看起來好一點。
這個支持大夫一路披荊斬棘的小心願在野風小姐被診斷出乳腺癌時得到了致命的打擊。大夫已經推測出她本是戀人的祖先,而且他發現如果要救野風小姐的話,照片中的戀人似乎就要消失——改變她祖先的命運會使戀人根本不會出生!原來要救眼前人,須先捨棄心上人。這是多麼痛的抉擇。大夫做不到見死不救,而他說服自己的理由是:未來她也是願意推動醫學發展,讓現代更多的癌症患者被拯救的吧。野風小姐的手術之後,未來的照片徹底消失,大夫的現代愛情也被埋葬。此時的大夫可以說不再執著於自己的得失。
然而早在多惠夫人遇難的時候,大夫就已經在懷疑自己的使命或者說穿越的意義了。上天到底為什麼要送我過來?!
是為了改變什麼人的命運嗎?我費了那麼大工夫救人,也只不過是稍稍延長了下他們的生命,他們最終還是會因別的原因死於非命。我從馬蹄下救回的多惠夫人,卻被武士砍死了;我從戰場上救下的傷兵,馬上又會為了不知什麼信仰趕去另一場戰爭中送命;我好不容易拖著龍馬熬過了歷史上記載的遇刺時間,可他還是在第二天凌晨被傷,苟延殘喘幾天後離世。
是為了改變歷史走向嗎?既然上天只給人能挺過去的考驗,歷史似乎只讓我幫它變成它願意看到的樣子。為了國家,我沒有改變明治維新前的進程。為了醫學,仁友堂的夥伴們成為了日本近代醫學的先驅,但是史書上不會有我的名字——即使我不存在,他們還是會這樣的吧。在歷史的修正力面前,我是否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笑?
穿越第四階段:無我
結尾處為了取回感染重症的Saki所需的抗生素,大夫根據記憶指引跳下了懸崖——如果這不是穿越通道,無異於自殺。回到現代後,拿了救生包和藥的大夫想跳下自己當年墜樓穿越的地方,卻在爭執中把當年的(或者說平行的)自己失手推了下去……看著哭著爬著想回到江戶時代的大夫,我驀然想起一句「Be careful what you wish for, it might just come true.」 人最大的悲哀之一,莫過於苦苦追尋自己並不真正想要的東西,最後偏偏還用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作為了交換。大夫想回來的時候回不來有未來的現代,想過去的時候又去不了有Saki的時代,仿佛一場大夢,兩手空空。
我知道我在歷史、大局中何其渺小,註定放手,可不可以祈求曾經擁有?既然我什麼都無法改變,我穿越的意義是不是為了與他們相遇,相知?那為什麼我們最後連彼此的姓名都不能留住?一切塵埃落定,連回憶都消散之際,我們所有那些出生入死、鞠躬盡瘁、可歌可泣的過往究竟算什麼?
原來穿越的意義,可能是沒有意義。
結語
我們每個人,和南方仁大夫一樣,在打一場必敗的戰爭。無論我們如何努力為人生賦予意義,放到更廣闊的時空來看,又算得上什麼——人類這個物種也不過是宇宙的過客罷了,萬法皆空。
可即便人生是一場大破敗,勘不破的人依然要苦心經營自己這一方天地的小圓滿,真能跳出紅塵羈絆的又得幾人?家國大義,兒女情長,哪一個困不住你我?
那便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吧。無妨做無用功,依然是有情人。
P.S. 這部片子不但可以做歷史片、感情片,還能做愛國敬業教育片etc. 除了穿越的邏輯問題在我看來算是個bug,劇情、演員、演技、服化道、取景、攝像等等全一流,讓我承受著沒眼看國內熱門劇的反噬。而今聽到主題曲就心潮澎湃,可惜自己獨奏不出交響樂的氣勢。
要回答中國是不是強國這個問題,先問你自己願不願意來生還是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