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昨天的香港第37屆金像獎中沒有《血觀音》的一席之地,該片卻橫掃臺灣金馬獎,完成了自己港臺兩地雙金獎項四大單項獎的最終集合!十四歲的文淇成為第五十四屆金馬獎最佳女配得主。《血觀音》作為金馬影展開幕片,受到許多影評人的讚許。
導演楊雅喆說,他在創作中參考了很多張愛玲的小說,「如果《色.戒》裡的王佳芝沒有被處死,可能最後也會變成棠夫人。她們在這樣惡性循環的人生軌跡上,後來者只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們,說的是張愛玲筆下的女人,也是《血觀音》中的所有女性。
正如導演所說,用「惡」來形容本片的所有女人,最恰當不過了。
《血觀音》是導演楊雅喆自編自導的懸疑驚悚電影,惠英紅、吳可熙和文淇飾演的經營古董買賣棠家三口——棠夫人、棠寧和棠真三人,周旋於高官夫人之間,平時在一旁斟茶倒酒、穿針引線。不料某晚發生了一場滅門血案(影射臺灣的劉邦友血案),棠家因此被捲入其中,但事件越演越烈,最後導致棠家三人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三位女性的角色立體豐富,互動火花令人讚嘆,說得上各懷鬼胎又不得不相依為命。整部片子衝突、情慾和暴力應接不暇,基本不留空間給觀眾喘息,錯綜複雜的人物和線索,勾心鬥角的黑幕,爾虞我詐的扭曲情感,以及毒蘋果的寓義,都被導演楊雅喆把玩得得心應手。
棠家宅邸的室內的裝飾和擺設都像極了30年前把日式房屋結合臺式與西方元素的富貴人家。在色彩鮮豔的場景中,室內燈光昏暗,色調陰鬱沉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這調性與導演想在《血觀音》中呈現的八十年代的臺灣政治腐敗樣貌如出一轍。
開篇閻王殿裡念歌仔的秀卿唱到:海棠斷枝不見血,鳥巢倒扣北風吹,寡母孤女心未齊。三句話道明了電影的主旨。
影片一開始就香豔十足,情慾橫流。棠真帶著觀音像去畫室叫棠寧起床,結果發現棠寧正與兩個背上刺青的緬甸人3P,棠真因為棠寧往她方向看了一眼而嚇一跳,轉頭發現林翩翩正看著她。
邊廂,棠夫人正在對林議員夫婦說:「今天一塊錢去買,明天一百塊賣出去,這樣迷人的遊戲誰不喜歡啊!」緊接著棠真與翩翩拿著觀音像回到棠宅,並拿給客廳的棠夫人和林議員夫婦,觀音像盒子用京都高級布料包著,準備送給院長夫人。棠真接到電話,說院長夫人已經下交流道了。在車上棠真看起來表情不悅,此時棠夫人:「先和解的人不是他怕輸,而是因為他珍惜,笑一下就沒事了」。聽起來像是暗示棠寧和棠真冷戰,卻也讓女兒開始懂得心機的開端。
棠真和翩翩在庭園中四手聯彈歡迎院長夫人。院長夫人、議員夫婦、議長、議長特助、縣長夫婦、棠夫人和棠真在涼亭聚會,棠夫人打開給院長夫人的觀音像後發現觀音右手斷裂,圓滑地說:「菩薩幫夫人擋災了,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棠寧來到亭中,與院長夫人打招呼,棠家三口身穿深藍底、繡著紅色彼岸花的洋裝,院長夫人脫口而出一家三代,後來改成一家三口。院長夫人瞬間揭發了棠家關係的曖昧不清。
棠真連忙跑到廚房要廚房更改菜色,廚房殺魚時發現魚肚裡藏著魚販嬤送來的紅包(由於魚販孫子因棠家的幫助找到報社工作),紅包被隨後而來的棠寧拿走,裡面是金飾。
這只是影片剛開始的幾個鏡頭,接下來,林議員夫婦慘死,林翩翩半死不活躺在醫院。警察開始調查命案。棠夫人讓女兒棠寧色誘辦案警察,平時乖巧寡言的棠真在醫院陪掛著呼吸機的林翩翩,暗戀林翩翩男友的棠真在林翩翩垂死呼救時選擇了放任,馬可發現棠寧身上有命案現場見過的子彈頭,那是棠寧在與緬甸人3P時親吻過的物件,而棠真早已知道「姐姐」棠寧其實就是親媽,再接著,棠寧發現棠夫人有一件性感的睡衣,暗示將軍遺孀棠夫人也是有情人的。
警察查到以農會貸款買的地,最終都登記在棠寧的名下。(後來才知道是棠夫人吞了30億公款,還把女兒當人頭拿公款買麗水的地)。辦案警察在辦公室發現棠寧縫好鈕扣的襯衫跟一封信,信封裡裝著兩人啪啪的偷拍照片。
棠寧與段義到學校接棠真放學,車上請求棠真與她一起搭上段忠準備的船逃去緬甸,棠真答應但假借打電話給補習班請假,其實撥給棠夫人告知棠寧準備出海逃跑的事。棠夫人要求兩人趕緊回家,而棠寧不肯,最後棠夫人只說了一句:「妳不要害死妳女兒啊!」就掛了電話。
棠寧與棠真坐在海堤上等著段義安排的漁船接送,棠寧說很對不起之前沒有好好照顧棠真,現在為了妳好,我們一起到緬甸發展,棠真喝了口水吐在棠寧臉上說:「我是為妳好?我係為你好?妳們母女都一個樣。」棠寧在傷心之餘解開兩人的手銬,便往漁船走去,臨走前大喊叫棠真要「活得像人樣」。棠真離開海岸時,海上傳來一聲巨響,轉頭看到棠寧與段義的漁船在烈火中燃燒。呼應了棠夫人在電話中說的「出得了海,上不了岸。」
此刻的棠夫人正在棠家對供桌念心經與往生咒。一邊誦經念佛,一邊殺人放火,說的就是她。
此後,馬可與死去的林翩翩舉行了冥婚,準備搭車回臺東。棠真在月臺與馬可道別,但發車後棠真決定勇敢追愛而跳上了火車,並在車廂裡主動親吻馬可。馬可卻拉著棠真手到了尾節的載貨車廂,告訴棠真接吻要伸舌頭,說這都是林翩翩和夫人們教的(聽起來很像是當地貴婦人們的性奴),並強暴了她。馬可離開後,棠真崩潰地跳下火車,林翩翩的死使棠真失去了友情,棠寧的死讓棠真失去了親情,馬可的離去讓棠真毀滅了愛情。但棠真卻成了棠氏企業的接班人,商界的女強人。
棠寧無疑是片中最真實最掙扎的一個角色,外表看來放蕩不羈、抽菸酗酒、善於交際,但其實是三人裡最純真善良的。片頭與段氏兄弟做愛時,她念念有詞:帶我去那裡。後來與警察做愛時,她依然喃喃自語:帶我去那裡。她是唯一想掙脫母親控制,尋找自由的那個人,大海,使她徹底自由了。
棠夫人對搞到王院長上位的馮秘書長說:「心裏面沒有恨過一回,哪兒來的淡呢。」鏡頭搖向女兒棠寧的遺像。棠夫人自知作惡多端,私慾無限,佛系的儀式感只是為了掩飾她克制不住的權欲控,「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什麼都看淡了」的客套話只是說說罷了,船離得遠了,哪裡還有回頭的岸。
讓棠寧陪睡,最後讓棠寧葬身大海的棠夫人,逃不過天道輪迴,多年後棠夫人已如一具朽木,在病床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裝著青花瓷假腿的棠真拒絕了她安樂死的要求,她緊緊握著棠夫人乾枯的手,口中念出「夫人,你要長命百歲,萬年福貴」的祈福,聽起來就像是人世間最驚悚惡毒的詛咒。
看懂了彼岸花,便看懂了影片。棠家三女人的藍色禮服上都繡著彼岸花,棠家客廳裡的掛畫是彼岸花,棠夫人教棠真畫畫時背景是幾株彼岸花;棠寧所畫的母女三人圖的背景依舊是彼岸花。彼岸花與宗教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它所代表的的墮落、惡魔,無疑是導演始終無法釋然的地獄之花在人間盛開,愛與佔有背後的溫和殺機。
楊雅喆在片尾丟出了一句貫穿整部片主旨的話:「世上最可怕不是眼前的刑罰,而是那無愛的未來。」這對棠夫人所說的「愛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無疑是最大的諷刺,棠真在經歷一系列事件後,再也沒辦法真心愛人;而棠夫人則在往後的人生,永遠得不到家人的愛.成年後的棠真進化得比棠夫人更冷血,不僅撕毀「放棄急救同意書」,拒絕醫生讓其安樂死的建議,更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長命百歲。這無愛的世界、因果的輪迴,真真是對她們最可怕、最殘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