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樂譜》之歷史
源流及性質解析
佔樂譜本一身就是一道謎,如何客觀全面的掌握其實質,則是解答的關鍵。《魏氏樂譜》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樂譜?惟有在正確條件下翻譯得出的音樂本體和其所具備的音樂屬性方能展現其全貌,解決「是什麼」的問題。而就其音樂性質來說,除了與音樂本體所呈現的內容關聯緊密外,追溯其起源傳承也是至關重要。實際上從林謙三的《明樂八調研究》開始,眾學者對探尋《魏氏樂譜》究竟是一種什麼性質的樂譜,始終顯現出濃厚的興趣,並在對其傳播者魏之琰的身份、經歷的考證上,在對其樂譜的正確翻譯上,在對其宮調的解密上,以及在對其音樂性質的判斷上,都有諸多爭論。
《魏氏樂譜》研究中疑而未決的問題
《魏氏樂譜》雖為魏皓1768年的刊行物,但其音樂最初則是由魏之琰傳人,因此,眾學者多嘗試考證魏之琰的生平,茲以論證《魏氏樂譜》的音樂性質。
(一)魏之琰生平
就目前對魏之琰的相關研究論文來看,經筆者綜合整理之後,無甚爭議的信息如下:此人姓魏,名之琰,字雙侯,號爾潛,又稱九官、九使,為明萬曆年間福建人氏。據言魏家在明代曾世代為官,崇禎年間為避戰亂,留嫡子魏永昌在福建,與其兄魏毓禎(人稱六官)一起做起了長崎與安南(今越南)間的海上貿易,後娶安南王族的武氏女子為妻,生魏高、魏貴二子。他與朱舜水和隱元禪師均有可考的書信往來,且曾助朱舜水向安南王室借兵抗清。此外,他還是捐修長崎崇福寺的大檀越之一,1647年該寺廟的鐘銘上可見他的名字,大雄寶殿的扁額也是他所立,另在捐修的媽祖堂內,也有「魏之琰」和「魏之瑗」的名字題寫的「萬裡安瀾」和「海不揚波」的扁。1672年連同魏高、魏貴二子和僕人魏熹四人獲永久居住權。次年至京都,為皇室演奏明樂。1679年改姓鉅鹿,於1689年去世,與兄合葬於今長崎市西山町2-36,其在世期間,始終蓄全發,終生著明服。
由於魏之琰最終定居長崎,其相關資料文獻則多見於日本,且有些資料甚至在日本也難得一見,故諸多學者對其詳實的出生年代、原籍及其他信息說法不一。
1.出生時間的四說
(1)不明
錢仁康在《<魏氏樂譜>考析》中,用問號來表示魏之琰的出生時間。馮文慈主編的《中外音樂交流史》第十章第二節中的「明清樂一一《魏氏樂譜》、《東皋琴譜》」中也做如是處理。另楊桂香在《明清樂——傳承至日本長崎的中國音樂》中,雖寫到魏之琰出生年份是1613年,但在此數字後也標明了問號。
(2) 1611或1610年
此說見於赤松紀彥的《中國音樂在日本》。
(3) 1613年
此說見徐元勇的《(魏氏樂譜)研究》、錢仁康《兩種不同風格的(小重山)詞譜》,以及上文提到的楊桂香所撰《明清樂一一傳承至日本長崎的中國音樂》。
(4) 1617 年
目前持此說並最多,有《旅日高僧隱元中土往來書信集》,又有吳偉明的《17世紀的在日華人與南洋貿易》、劉小珊的《活躍在中日交通史上的使者一一明清時代的唐通事研究》、樸春麗的《江戶時代∽明樂藝「魏氏樂譜」》
以及王耀華等著的《中國傳統音樂樂譜學》中的第十四章「《魏氏樂譜》與衝繩工工四」。
魏之琰出生時間的分歧.使得一些關於他在1629年就捐修了日本長崎崇福寺的記載載託得更加撲朔迷離。因為不管他是1610年、1611年、1613年還是1617年出生。年僅19歲、18歲、16歲甚至12歲就捐修寺廟的手筆著實彪悍,很難想像其還能在更年幼時就成為職業樂師。而錢國楨在《魏氏樂譜作品尋蹤》一文中就以此為據.反駁了魏之琰曾任宮廷樂師的可能,此點容後詳敘,仍以審視的眼光關注其捐修崇福寺的時間。
2.捐修崇福寺的時間分歧
(l)1629年
此觀點首推《長崎市志》,雖筆者未能有幸一睹其真容,但在錢仁康的《(魏氏樂譜>考析》中.曾提到《長崎市志》中有關於魏之琰在1629年崇福寺興建時捐過一筆錢的記錄。另外,赤松紀彥的《中國音樂在日本》和張前的《明代的中、日音樂交流》中也做如是說。
(2)其他的線索時間
劉小珊在《活躍在中日交通史上的使者一一明清時代的唐通事研究》一文中做了如是說:
「林太卿,福建省福州府出身,1609年(慶長十四年)來到鹿兒島,在此一住10年。1619年(元和五年)移住長崎,在長崎成為崇福寺贊助人中最大的施主,1633年得到建設崇福寺的許可,全力創建寺廟,據說此寺的山門也由他捐助。」
文中所說的林太卿,在定居長崎的唐通事三大幫派中,與魏之琰同屬「福州幫」。
(3) 1669年
另,肖一平《海沖天後的東渡日本》一文中提到:崇福寺(又名福州寺),位於今長崎籠町地方,據《長崎圖志》記載,「崇福寺在大完寺左嵛,名聖壽山。寬永九年建.祭祀天妃」。在崇福寺的收錄登記薄中,有寬文九年(1669年)的東京船主魏爾潛居士,是年喜舍媽祖殿前上下石埕的記載。
(4)1671年
水上蘭的《南海貿易世界》文中提到:《聖壽山崇福寺案內》裡,記載了出生於福建省福清的魏之琰,作為施主是如何在崇福寺裡傾注心血,並指出崇福寺裡的媽祖廟的建造時間為1671年(寬文十一年),也就是魏之琰快要於長崎定居之前!
除其出生時間和捐修寺廟的時間成疑外,其出生地點在大的地理環境上還算一致。只存有一種遞進似的差異。
3.何方人氏的分歧
(1)福建人
此說見於錢仁康、徐元勇和李小珊的文中。
(2)「福州府」人
以錢國楨和樸春麗為代表。
(3)「福建省福州府鉅鹿」人
《由緒書》、《君山先生傳》等樂譜前後附文中均認為魏氏改姓鉅鹿是由於出生地名的緣故,所以魏之琰的具體出生地應是「福建省福州府鉅鹿人」,樸春麗在其文中已指出此處的訛誤:中國福建歷來就沒有「鉅鹿」這一地方。此點筆者在嘗試查詢魏氏家譜時就已得知,魏氏有堂號之分,如有太廉堂、洽禮堂、保後堂等』其中鉅鹿堂號為很大的一支,祖上確實可追溯至河北鉅鹿,卻並不表示魏之琰的出生地。
(4)福建福清人
吳偉明、王耀華以及水上蘭《旅日高僧隱元中土往來書信集》,均持此說。
縱觀上述各時間、地點的差異,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一是由於原始資料均在日本,文化和地域的差異使得某些信息的記錄本身存在謬誤;二是國內學者只能就有限的資料多次轉引,難免以訛傳訛;再者,魏之琰是好樂人,也是跨國海商,因此既與音樂相關,也與海洋交通史相關,但不同研究領域的學者並未相互參詳,這些都造成了對於判斷魏之琰經歷和身份的觀點、數據不統一。
在出生時間、地點的分歧上,眾作者多未有註明出處,但就成文的時間和所屬不同學科的差異來看,筆者推斷早期的音樂學研究者們,常用的參考文獻是《由緒書》.而海交史的研究者們,多用《唐通事家系論考》①一類的文獻。所幸筆者從日本購得一本<唐通事家系論考》,並從中發現一件較有說服力的證據:從一張次男魏高的嶽父劉宣議於魏之琰70大壽上所送的賀文圖片中,可清晰地辨認出「恭祝姻家尊親潛翁魏老先生七表壽誕敬披粒誠汗甲綴言少伸。。。。。。貞享三年歲旅柔兆攝提格端月毅旦……」,以及「老先生麟產福清縣」的字樣。貞享三年即1686年,若以虛歲算,倒推70年即可知魏之琰確實生於1 6 1 7年,而其出身地是否福建福清,也在此賀文中得以體現。
關於崇福寺的捐修問題,筆者覺得1629年由魏之琰始建的可能性最小,因為既已確定魏之琰生於1617年,其1629年就當上大讚助之一確實過於年幼。
因此,筆者比較傾向於認為1629年或許是崇福寺的始建時間,但中國商人參與捐修的時間,最早可追溯至1633年的林太卿,魏氏兄弟在其後參與捐贈比較合情理。此外,一個寺廟也不可能同時鑄建多個寺院,肖一平和水上蘭的1 669年與1671年說,主要指魏之琰捐修崇福寺內媽祖廟的時間,而1669與1671之別.就在於媽祖廟前的石階的始修與建成的時間之別,這在《唐通事家系論考》中都有記錄,存此將其生平年表羅列如下,以便澄清因資料不足引起的諸多誤會。
1617年,魏之琰出生於福建省福清縣。
1635年,魏之琰19歲,與其兄魏毓禎向崇福寺捐贈,而該寺的最大讚助者為林太卿。
1647年,魏之琰31歲,據崇福寺梵鍾銘記載其捐贈了一百五十兩。
1650年,魏之琰34歲,與武氏所生次子魏高在東京(河內)出生。
1654年,魏之琰38歲,其兄毓禎於此年十月去世。
1655年,魏之琰39歲,參與迎接隱元禪師來崇福寺。
另又因木庵禪師的詩作《秋登凌雲閣》,可推斷出魏之琰在40歲上下修成凌雲閣。
1658年,魏之琰42歲,此年十一月七日,出席即非禪師就任崇福寺住持的典禮;次日,為其兄毓禎舉辦法事。
1661年,魏之琰45歲,三子魏貴在東京(河內)出生。
1666年,魏之琰50歲,《由緒書>說他於此年定居長崎有誤。
1668年,魏之琰52歲,參與迎接即非禪師從廣壽山回崇福寺。
1669年,魏之琰53歲,修建媽祖堂前的石階。
1671年.魏之琰55歲,石階完工,後在此基礎上修建媽祖堂大門,此門應也是之琰捐修。
1672年,魏之琰56歲,與其子魏高、魏貴、僕人魏喜四人獲長崎永久居住權。
1673年,魏之琰57歲,上京都為皇室演奏明樂,獲賜酒與食物;同年安南國太子致函之琰,借白銀五千兩作軍費。
1679年,魏之琰63歲,在本古川町本紺屋町,即現在的常盤橋附近修建一拱形石橋。同年,魏氏獲姓鉅鹿,之琰可以著明服。
1680年,魏之琰64歲,捐修松森神社大門,
1681年,魏之琰65歲,加蓋崇福寺大雄寶殿;同年七月一日,御上使奧田八郎右衛門共三十五人住宿魏家。
1682年,魏之琰66歲,將其兄墓由安南遷至長崎。
1684年,魏之琰68歲,四月五日,御上使小田切喜兵衛共三十六人在凌雲閣住宿;同年孟春獲謝重燕所畫其行樂圖;同年亦獲千呆禪師題詞、喜多元規所畫的其肖像畫。
1686年,魏之琰70歲,親家劉宣議送賀壽文,其中內容可推斷出之琰的出生時間和地點。
1689年,魏之琰73歲,於一月十九日去世。
從上述魂之琰的生平信息來看,其年紀尚輕就隨兄長在海上歷練,反而在中國地區的活動軌跡、經歷幾乎無從可考。而他受到的是怎樣的教育?如何學得的音樂?為何學習這些音樂?這是什麼樣的音樂?問題多多,困難重重,而這些疑點都使得他的身世越發顯得撲朔迷離,反而吸引更多學者駐步探究。
且將其已知的信息暫擱,既然無法直接從「魏氏樂」之源頭人物看清「魏氏樂」真相.那麼樂譜本身的研究分析,就成為了研究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