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西行取經一千多年裡,故事不斷地神話和演繹,最終在吳承恩筆下著成了經典。和故事本身被演繹一樣,玄奘取經路途上的眾多山川風景、自然類型都成了演繹的對象。這些名詞在書上被寫得天馬行空,而在真實世界裡,它們也有自己獨特的萬種風情。
玄奘西行取經往返圖
唐僧路過流沙河收得三弟子沙僧,是西遊記裡經典的情節。那巨浪滾滾的流沙河在原著裡還有一首詩來描寫它的寬廣、湍急和不可逾越: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
原著裡講的是「徑過有八百裡遙」,也就是說流沙河寬八百裡。八百裡等於400千米,而長江平均寬度也就幾千米,入海口寬度才180千米,最寬的亞馬遜河入海口才到330千米,這樣看來寬度達400千米的河流基本不可能,更何況是在常年不下雨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呢。所以這只能理解為吳承恩的浪漫主義色彩,八百裡不過是個形容詞罷了。
可流沙河到底在哪裡?《西遊記》原著第八回提到流沙河曰:「東連沙磧,西抵諸番,南達烏戈,北通韃靼。徑過有八百裡遙,上下有千萬裡遠。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滾卻如山聳背。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十裡遙聞萬丈洪。仙槎難到此,蓮葉莫能浮。衰草斜陽流曲浦,黃雲影日暗長堤。那裡得客商來往?」
從描述的範圍來看,沙磧、諸番、韃靼都可以判定是蒙古以南、甘肅以西的沙漠地帶。至於烏戈,《三國演義》裡提到烏戈國在蜀國境內,今緬甸北部。而《漢書·西域傳》有一段記載:「烏戈山離國有桃拔、獅子、尿牛」。這裡的烏戈山離國位於伊朗高原東部,是公元1世紀的西域國家。雖然還是有所偏離,但能確定《西遊記》裡的流沙河確實在河西走廊以西的西域一帶。
事實上,新疆境內至今還有一塊被稱為「八百裡大流沙」的地方。它位於今甘肅的安西和新疆的哈密之間,但卻沒有河,只是一片熱風瀰漫、寸草難生的大戈壁,它就是號稱「東西橫亙八百裡」的莫賀延磧。由於位於玉門關以西,在唐代,莫賀延磧就是西域的起點。也正因為此唐僧西行出發不久便遇上流沙河。
「流沙河」——莫賀延磧
但對於絲綢之路上的行者,大流沙本身就是恐怖的代名詞。《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裡也證實,「莫賀延磧,長八百餘裡,古曰沙河,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復無水草」,是個極其恐怖危險的地方。玄奘在穿越流沙戈壁的第四座烽火臺後,迷路,斷水,四夜五天滴水未進最終連人帶馬一起栽倒在地上。幸而馬兒冥冥之中聞到了清水的氣味,馱著玄奘一路狂奔,最終來到了一塊清水綠樹的小綠洲。
可馬兒的行為在玄奘看來是受到一位大神的指點。據說他在昏倒後夢見一位大神對他吼道:「何不強行,而更臥也。」隨後他驚醒,馬兒便開始狂奔。
學者們認為這位大神可能是在西域普遍受崇拜的沙漠大神深沙神,這位深沙神最初應當是印度婆羅門教的惡鬼(掛骷髏是一個標誌),後來成為印度密宗的護法神,有隨密宗傳入西域後本土化成為專門的沙漠神。
這個在大流沙裡經常「出沒」的神後來被寫進了書裡,在晚唐《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有專門吃取經人的人,還把骷髏串起來掛脖子上,後來這位沙漠神皈依了佛法,成為取經人的護法神,用雙手將唐僧託過大漠。到這裡大家就明白了,這就是《西遊記》裡的沙僧,而他的流沙河,就是那一片望不到頭的沙漠——莫賀延磧。
「流沙河」——莫賀延磧
新疆吐魯番有個著名的景點叫做火焰山,一直被當做《西遊記》裡「火焰山」的原型。火焰山,維吾爾語稱「克孜勒塔格」,意為「紅山」,唐人以其炎熱曾名為「火山」。看地圖可以推測玄奘走出流沙河後便來到了火焰山。
吐魯番遠離海洋,水汽無法到達,地勢低洼,山峰和盆地的落差可達幾千米,因其氣流下沉很容易因其焚風效應,加上巖石裸露,寸草不生,被太陽直射過的地表溫度最高可達80攝氏度,磕個雞蛋絕對能熟。
《西遊記》裡描寫火焰山時寫道:「弊地喚作火焰山,無春無秋。四季皆熱。……那山卻有八百裡火焰,四周寸草不生。若過得山,就是銅腦袋,鐵身軀,也要化成汁哩!」據考證,小說火焰山的來源可能是《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這部初次提到猴行者(本書主人公、孫行者原型)以及深沙神(沙僧原型)的話本小說,也首次提到了火焰山:「又忽遇一道野火連天,大生煙焰,行走不得。」
雖然是小說,但故事仍然可以追尋現實原型。現代學者們推測當時玄奘看到的生「煙」的「火」,應該是新疆的煤田自燃大火。
新疆的煤田自燃,主要因天山的地質活動較為劇烈,是埋在地層中的水平每層,經過多次地質運動後變成傾斜煤層,流水衝刷和風蝕後使每層裸露地表,與空氣接觸氧化後引發煤層自燃,最終形成煤田火區。
和地形原因外,與煤田自燃也脫不了關係,不知千年前玄奘西行時吐魯番火焰山是否還在燃燒。
走出火焰山後,玄奘打算沿著絲綢之路北線繼續西行,然而線路西南方向的高昌國卻派遣使者邀請玄奘前去講經。高昌國王麴文泰是個虔誠地佛教徒,他早已從來往的客商嘴裡得知玄奘的大名,所以專門派使者迎接。高昌國雖偏離原定的西行路線,但面對盛情邀請,玄奘還是跟著去了。
他們到達高昌都城的時候,全城燈火通明,國王與全體大臣均在宮外迎接。這讓玄奘感到非常意外。高昌王更是與玄奘促膝長談,直至夜深,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在玄奘與高昌停留的日子裡,高昌國王對玄奘執弟子禮,做了虔誠弟子所能做到的一切,甚至每當玄奘用餐時,國王都要站在身旁,親手恭恭敬敬的獻上杯盤,並等玄奘用完餐後自己才去吃飯。但他希望玄奘能留下來,接受供養,這卻是玄奘所不能接受的。
於是,國王的摯愛伴隨著尊嚴,玄奘的信念伴隨著執著,雙方必然的發生了衝突。國王大聲嚷道:「弟子仰慕法師的意志,堅定不移。弟子之所以要留下法師,並不是故意要為難法師,而實在是高昌沒有導師。沒有我的旨意,看你有何辦法離開高昌。」玄奘則堅毅的說:「陛下留下的只能是玄奘的屍骨,卻絕不能留下玄奘的靈魂。」並宣布就此絕食。此後的四天裡,玄奘滴水未進,只是靜坐打禪,身體幾近虛脫。高昌王想盡一切辦法都無濟於事,最後只得充滿愧疚、淚流滿面的向玄奘道歉,並保證不再阻攔西行。
同時麴文泰還給玄奘配備了豐富的物資和隨行護送人員,還給自己的親信、當時西突厥可汗寫了一封信,請他沿途給玄奘提供方便。因為大雪封山,玄奘一行在今庫車境內的古龜茲國停留兩個月,然後經過今拜城、阿克蘇到達天山山脈,翻越了位於中國與吉爾吉斯斯坦境內的碎葉城找到突厥可汗,並在他的幫助下,平安經過中亞的大小國家到達印度。
《西遊記》裡唐僧師徒來到車遲國跟虎力鹿力羊力大仙鬥智鬥勇,現實中卻是玄奘與高昌國王的生死相搏。更為相近的是,高昌國的前身車師(遲)國,是漢代西域諸國之一。後來車師國分裂,其中一部分併入麴氏高昌。到唐代,玄奘離開高昌國數年後,高昌國被大唐所滅,並將被改名為西州,成立安西都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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