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痴》雜誌:那些孩子全是非職業演員,你會和他們進行大量的排練嗎?
馬勒:一旦我們把演員定下來,大概在開拍前一個月左右,我們就會定期見面,一起讀劇本、討論劇情,並讓他們彼此之間熟悉起來。然後我們會在關鍵的外景地排練五天,那裡是所有孩子的教室,接下來,我們會在院子裡再進行一些排練,讓他們熟悉攝影機。除了我不會看著他們之外,我們表現得就像是正在進行攝製一樣。攝影師會看著他們。他們也在看著我們。我們差不多是在相互熟悉,他們漸漸地去習慣陌生的電影攝製過程。
這是個非常緩慢並不斷重複的過程,而且,坦白地說,這對小孩子來說非常無聊,甚至對成人來說也挺無趣,所以和小孩一起工作時,一個重要的問題在於保持他們的興趣或逗他們開心,以保持他們的耐性。通常,他們在早上會很棒,午餐之後,他們分給你一兩個小時,然後他們就疲倦了,這十分正常,因為拍電影需要極其專注,這個要求對小孩來說是很苛刻的。
《影痴》雜誌:你會更多地把比較難的戲安排在拍攝前期嗎?
馬勒:不總能那樣安排。《再見,孩子們》中,最重要的一場戲是當秘密警察來到教室時,朱利安似乎用一個表情出賣了朋友。那是在第一周拍攝的鏡頭,因為第一周的拍攝跟那個特殊的教室相關。這對我來說沒問題,因為我們曾經排練過,但我發現最好在拍攝中期去完成最困難的戲,因為那時候他們真的都處於巔峰狀態。到最後,他們有時也會變成演員。他們想要知道的更多,他們習慣了攝影機,並且他們變得過於早熟。所有人,尤其是小孩,跟你保持一種比較鬆散的關係時是最好的,但同時他們也確實會保持專注。最後會變得更困難,因為他們跟劇組變得太熟,這一切變得就像是個遊戲。最後一周的拍攝對我來說是個噩夢,因為一切都在玩笑之中持續著,很難讓它保持一致。
《影痴》雜誌:你曾經解釋過,就風格而言,你試圖去達到一種客觀的方式,因為你害怕影片會變得過於感傷。
馬勒:我很害怕那一點,因為一個故事可以很輕易地變得感傷。我幾乎需要去和自己鬥爭。我覺得我的電影並不感傷,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因為它是如此地貼近我自己,我確實需要控制住。
《影痴》雜誌:這是你等了三十年才去拍這部電影的原因嗎?
馬勒:這與對影片風格的選擇有關你知道,我本可以選擇那些更加甜美可愛的孩子,而且我必須仔細地進行拍攝和剪輯。就像我們都知道的那樣,電影是一種頗具操縱性的媒介,尤其是在這個城市。如果你對這一媒介稍有了解的話,就會知道運用音樂、特寫,或是通過給一個特寫鏡頭再多兩秒的時間來操縱觀眾是多麼容易。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是一種巴甫洛夫式(Pavlovian)的媒介,你幾乎可以精確地獲得任何你想要的反應。我試著去避免這種廉價的操縱,從更高的層面上來打動觀眾,即不去強迫他們,而是去信任他們,讓他們做出自己的選擇。
我認為《再見,孩子們》的效果來自於它的克制。這就是為何好像大家都覺得結局令人十分悲痛,因為它所有的東西都被克制住。但這也是一種建構,其效果顯現在博內被帶走,並且朱利安知道他再也不會見到他的那一刻。這裡有一個瞬間是純粹的情感,它在我心中保存了四十多年。我希望故事可以慢慢地發展到那一瞬間,然後再遠離之前的一切,這樣就能讓人們釋放他們的感情。
《影痴》雜誌:你認為表演的成功取決於對演員的挑選嗎?
馬勒:是的,通常都是這樣。從整體而言,《再見,孩子們》是我挑得最好的一次,因為我們挑得非常仔細,而且他們大多數都是非職業演員。甚至影片中一半的成年人也都不是專業演員。
我曾和許多很棒的演員多次合作,而且我經常會為某些演員寫他們的角色,比如說米歇爾·皮寇利(Michel Piccoli),我很喜歡跟他一起工作。但作為一個看著人們在攝像機前工作的導演,最棒的經歷是和《拉布孔·呂西安》中那個十七歲的男孩合作的那次。在拍那部電影之前,他在森林中工作,是一個伐木工,從來沒有看過電影。他對這項媒介一無所知,真的有點像是一個野蠻人。但他呈現出了我所看到過的最有趣的表演。他與我所寫的人物非常貼近,但他也賦予了那個人物很多我想不出的東西,這一直讓我感到很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