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多學生都說,認識我之後,自己才開始了真正的人生。在此之前,他們沒想過人生的意義,也根本不知道,原來人活著,是必須思考這個問題的。有個孩子告訴我,她曾經的夢想,是做一幅優秀的海報或廣告。後來她迷惑了。因為她想不通其中的意義。她說,自己不求名,也不求利,那麼她在追求什麼?難道她渴望的,僅僅是操控他人心靈,勾起他人慾望,從而獲得一種成就感嗎?這種稍縱即逝的情緒,真的能讓她往後的人生變得充實嗎?她發現,自己曾經的理想,只不過是一種貌似理想的貪婪。對這種貪婪的滿足,最終無法給她帶來任何東西。於是,一個全新的問題進入她的心靈:我想成為什麼人?我真正需要的,是怎樣的生活?但她的朋友跟她一模一樣,大家在朝著所謂的理想生活奔去時,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追求什麼,非常盲目。所以,每個人都會對她說:別想太多,我陪你喝酒去;別想太多,我們去運動,出一身汗,就好多了。然而這些建議最終還是沒起多大作用。所以,她最終選擇了尋覓,後來才看到了我的書,聽到了我的聲音。她說,她一直嚮往著一種乾淨、簡單、奉獻的生活,但她沒有勇氣。整個社會都在告訴她,這樣做,你會活得很糟糕。她以為自己錯了,接觸了大手印文化才發現,原來這樣才能活得更好。因此,她不再空虛,不再失落,在實踐這種價值觀、人生觀的過程中,漸漸變得充實、堅定、滿足。其實,一談到人生意義,好多人都會覺得虛無。因為他們發現,什麼都會過去,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永恆。人一旦死亡,就會變得一無所有,就連他留下的文字,也會隨著人類的消失而消失。有一段時間,我實在不想寫作,就是因為找不到寫作的意義。我雖然寫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但《大漠祭》也罷,《獵原》也罷,《白虎關》也罷,「靈魂三部曲」也罷,能留到什麼時候?我不知道。因為,我不知道地球何時滅亡,也不知道人類何時滅亡。一旦人類滅亡,我寫的東西還有意義嗎?所以,我很長時間不願動筆。後來,為了打破那種局面,我極力為自己的寫作設定了意義:只要有一個人看到《白虎關》《獵原》《大漠祭》後,能對農民稍微好一些,更尊重他們一些,政府也能制定一些更好的政策,讓農民們過得好一些,我就沒白寫;只要能為老百姓帶來一塊錢的利益,我就沒白活。因為有這個意義,我才接著寫了下來。同樣道理,你也可以為自己設定一個意義。但一定要記住,只有能讓世界受益的意義,才能支撐一個人的活著。否則,任何意義,都會讓你更快「死去」。
比如,我的小說《獵原》中有個年輕的牧羊人,叫黑羔子,他是如此評價自己的:「我是斷子絕孫的,因為我在放羊。羊啃了那麼多的樹,啃了那麼多的草,把這塊土地從肥沃的原野變成了沙漠,讓很多生命從這塊土地上消失了。所以我活該沒有兒子,我造了無數的罪孽,我是個斷子絕孫的命。」一些人可能會覺得他小題大做,但從整個人類的命運來看,他或許是正確的。因為,表面看來我們只是自己,實際上,我們也是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我們每個人的行為,都關係到世界的命運。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會影響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那裡的一切變化,又會回到我們的身上,甚至影響後世子孫。就算有些人不想影響世界,不曾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也必然對世界產生某種影響——放大了庸碌的聲音,擴大了庸碌的群體。所以,西部文化重視活的過程,但它關注的是利眾的行為,不是個人享受,也不是口頭的利眾。換句話說,它不管你的話有多麼冠冕堂皇,只看你做了些什麼,能否真正地回報社會、貢獻世界。它認為,行為構成了你的價值。如果你沒有為世界帶來一些好東西,帶來一些正面的影響,那麼,不管你賺了多少錢,都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留不下任何東西。能創造真正價值的,只有那些用實際行為貢獻世界的人。例如,雷鋒很早就死了,但直到今天,一談到樂於助人,人們還是會說「學雷鋒」。因為,他已經變成了一種精神的標誌,而不僅僅是他本人了。古今中外的偉人都是這樣。比如,人們一提到甘地,就會想起「非暴力不合作」;一提到託爾斯泰,就會想起他辦學育人,放棄貴族身份,將土地還給農民;一提起耶穌,就會想起他被釘在十字架上,仍然為傷害自己的人祈禱。佛陀、老子、孔子、孟子、莊子等偉人也是這樣。他們的肉體早就消失了,但人們一想起他們,一想起他們代表的精神,心裡就會充滿溫暖,充滿希望。物質很快就會毀滅,無法代代相傳,包括人的肉體。只有這樣的精神,才可以一代又一代地傳遞下去。因此,承載這種精神的人,總會化為夜空中的繁星,照亮整個人類的黑夜。假如你想做一個高尚的人,做一些有益於世界、有益於人類的事情,就儘管去做。不要管這個世界會不會質疑你,會不會猜忌你,會不會回應你。因為,你做這些事情是為了自己的良心,不是做給世界看的。所以,無論世界怎麼對你,最終的受益者都永遠是你自己。託爾斯泰一直覺得,不勞動的貴族無權享受勞動者的成果,更不該看著勞動者陷入貧苦而無動於衷。因此,他想了個法子,把土地還給農民。但是,不僅貴族們不理解他、反對他,就連農民們也不相信他。然而,他還是會這麼做。因為他不是做給世界看的,他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做事的過程中,他的心靈是富足、快樂、坦然的。因此,他才能成為那個時代最耀眼的星辰之一,才能寫出那麼多偉大的著作,才能在百年後的今天,仍然成為人們的話題,仍然被人們敬仰和嚮往著。所以,我們每個人在做事的時候,都不要在乎這個世界怎麼對待我們,能不能滿足我們的期待。我們只管考量自己,看看自己是否一天比一天更完善,是否一天比一天更接近目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