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可以沒有糖果,但是必須有陽光;人可以沒有愛情,但是必須有愛。人必須先活著,才能有愛的載體,才能享受陽光。
少年時,讀《傷逝》只看到涓生和子君追求愛情時的勇敢。中年再讀,看到的是從愛情到婚姻的一地雞毛,從幸福到悲劇的不可逆愛情歸宿。
「人必須活著,愛才有所附麗。」—魯迅《傷逝》
可是《火神被殺》中的人,都躲藏在一個陽光照射不到的隱秘角落。作者試圖將日本古典神話傳說和地方風物揉進推理小說寫作中,但是揉制的手法略顯生澀,如果不是松本清張的大神級文壇地位,恐怕願意認真閱讀這幾個故事的人沒有這麼多。
但是,大神的生澀,豈不更加吸引人?
這是一本愛和死神並存的推理小說集。
如果說阿加莎·克裡斯蒂的作品是輕俏的探案,東野圭吾的作品是伏線千裡之後的真相大白,那麼松本清張的這本《火神被殺》就是結案後的燒腦。一個故事閱讀結束了,思考並未結束,讀者還可以接著探案。
《火神被殺》,那些藏在隱秘角落的作案者
《火神被殺》是日本推理文壇三高峰之一的松本清張的短篇小說集,也是其中一篇短篇推理小說的題目。
這本合集一共收納了5篇推理小說:《火神之死》《奇怪的被告》《葡萄糖草花紋刺繡》《神之裡事件》《恩義的紐帶》。其中比較特別的是《火神之死》和《神之裡事件》,因為,這兩篇裡有大量的對日本古代神話傳說和地方風物的描寫,甚至有因為這樣的神話傳說而幹擾了辦案人員的查案。
其中關於火神之母屍體的傳說,是各國神話史上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頭生蠶,雙目生稻穀,雙耳生粟,鼻生小豆,陰生麥,尻生大豆。故此神產巢日御祖命,取之成種。」—日本古籍《古事記》
五個故事中,有作者將神話故事與破案進行的有縫銜接,有關於婚姻家庭的冷靜描述、無情揭露,也有關於作者自我成長的「自述」。
這些故事裡的作案者,無論是社會上已享有聲譽的人士,還是苦苦掙扎的底層百姓,都有著陽光下的體面和身份,隨著作者剝絲抽繭地把兇手送出水面,我們才發現,原來他們心中那個隱秘的角落如此陰暗,有的兇手還扮豬吃掉了老虎。
這些兇手中,有內心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之後的蓄謀已久,有被一時的憤怒左右了理智,也有不堪侮辱之後的絕地反擊。無論哪一類,都是內心被黑暗遮擋了陽光的人,被心中的那個隱秘的角落佔據了上峰的人。因愛生恨,因壓迫生恨,因不可控制的畸形感情而送命,都是這本書中沉重而又陰暗的色彩,與封面上濃烈而壓抑的圖案相映。這本書的封面,隱藏了太多的信息,等待讀者去發現。
《火神被殺》和《風之裡事件》:畸形的神話變態的愛
《火神之死》中從查案人員到參案人員,都有豐富的日本傳統文化知識,甚至是受人廣泛尊重的飽學之士,所以最後的真相才令人瞠目。
這些豐富的古代史知識甚至一度將辦案人員引入歧途,而最後的破案,這正是靠著查案人員對日本古代神話的深入理解。
就像是訓導員與軍犬,同一頭犬的相同的動作,軍犬給出來信息,不同的訓導員可能接收到的信息並不一樣。能夠準確理解軍犬信息的訓導員,就可以帶著軍犬迅速完成任務,而配合不夠默契的訓導員,會忽略軍犬的提示,從而無功而返。
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真相就在那裡。
松本清張在這個故事裡放入了大量的出雲古國的歷史知識和關於火神和稻穀的傳說。辦案人員一度以為:死者的骨盆消失了,並且在應該是骨盆的位置長出了稻穀,是因為殺手仿照神話傳說的有意為之。直到最後一刻,讀者才知道稻穀和骨盆的真正關係,妹妹阻擋哥哥的好友探視哥哥的真正原因。
《風之裡事件》是神 職人員與「觀光旅客」的邂逅。讀者會發現,兩個東方古國的女神 職人員神聖背後的令人惋惜和心痛。從鄰國的「聖女」到小說中的「巫女」,她們的人生就是白天和黑夜的A面和B面。不到揭開真相的那一刻,讀者不會明白公共汽車售票員為什麼要在解說詞裡對古代神話做了一點小小的修改。
為什麼是火神被殺
拿到手的時候,我有個疑惑,5篇小說,為什麼合集的名稱直接選擇了其中一篇的名稱?為什麼是火神被殺,而不是水神、河神、山神、樹神被殺?
看完了這第一篇《火神被殺》,我疑問還是沒有解開。書中給出的火神的提示,並不足以解答我的困惑。於是,我去查閱了日本神話中的「火神」的一些資料。
火神的父母親是親兄妹,火神出生後的故事,隱隱指向母子的交 合,火神被父親親手斬死。火神的母親伊邪那美因火神的出生而死,並被雷神吞噬各個臟器。後來,在伊邪那美的不同臟器部位生出了不同的農作物。
松本清張對於這個古代神話傳說的思考是這樣的:
「這種從身體各個部位誕生出神靈、生長出農作物的神話似乎是日本神話獨有的。」—松本清張《火神被殺》
日本的文化形成的一些習俗的確是比較奇怪的,比如「切腹」,也是唯獨存在於日本。
至此,回頭再看《火神被殺》這一章,有些恍然大悟。
應該說,松本清張把日本古代神話傳說放在推理小說中的這種嘗試,並不是很成功。比起後來的美國作家丹布朗在《達文西密碼》系列裡放入的大量的聖經故事和傳說,松本清張的植入顯得生硬而疏離。
結語:
說到日本的推理小說,人們常常會把松本清張和東野圭吾相提並論,兩人的文字敘述風格也十分相似。
但是兩位大作家講故事的風格有根本的不同。松本清張,是看似揭開了謎底,其實又留下了豐富的思考和想像空間,大多數其實是一個開放性的結尾。而東野圭吾的一定會把前面埋伏的線都挖出來給讀者看清楚,結尾也是封閉式的。燒腦的只是,讀者反過頭去想作者埋線的技巧和提示。
如果說,東野圭吾有開放式的結尾,只有一篇《白夜行》,那個結尾的風格真真是繼承了松本清張的推理寫作風格。
《火神被殺》這個最新版本的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合集,是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陳修齊翻譯,這也是第一次把松本清張的這5篇小說收在同一本書裡。
讀推理小說,好玩的是燒腦的過程,而不是讓陰暗遮擋住陽光。
「一星隕落,黯淡不了星空燦爛;一花凋零,荒蕪不了整個春天。」——巴爾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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