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2011年前後的一個深秋，某985大學的女生宿舍樓門前，來了個擺地攤兒賣鹹鴨蛋的老奶奶。
奶奶慈眉善目，乾淨的鹹鴨蛋用籮筐一個個碼好，面前用一塊紙板寫著「鹹鴨蛋」三個字。
我們宿舍有個後來被保研的學霸，人美心善，看見老奶奶這麼辛苦，就主動過去買了幾個鴨蛋，奶奶說：「一塊四一個，買得多給你便宜，五塊錢給你仨。」
學霸的心裡暖暖的，帶著三個鹹鴨蛋蹦蹦跳跳就回了宿舍，回來還跟我們炫耀，說門口賣鹹鴨蛋的老奶奶人真好，鴨蛋又大又便宜。
我一算這帳，不對啊，我跟她說：「你被騙了，這老太太瞧不起咱學校的學生，來者不善吶。」
這個在985大學裡賣鴨蛋的「世外高人」再沒有出現過，但我們宿舍依然流傳著關於鹹鴨蛋的傳說。
大學裡的地攤文化，一屆屆流傳了下來。尤其是到了畢業季的時候，校園裡擺出一條條的攤位，宛如熱鬧的舊貨集市。
臨近畢業的學生售賣著自己曾經無比喜愛的舊物，卻要不上多高的銀兩，一般都是給錢就賣。
奔赴下一場人生階段的節點，我們都不想攜帶太多的行李，最好是輕裝上陣，把青澀的自己拋於身後，把大學四年的雜物都換成褶皺的銀票，再划算不過了。
我也在校園裡擺過地攤兒，賣些自己的舊衣服鞋帽之類的，選一塊離宿舍樓不遠又人流量大的空地，鋪上床單，把衣服展開放在上面；擺不下的話再用一根繩子系在樹中間，掛上花花綠綠的裙子，就構成了校園裡俗世的一隅。
買賣舊衣服在校園裡是很常見的事，有些生活費不充裕的女生，就挑些學姐們沒怎麼穿過的舊衣服，買來洗乾淨也一樣穿。
學生們本來也都乾淨，拿出去賣的衣服一般也不會太舊；不合身的或者不喜歡了的，放在宿舍也是佔地方，還不如拿出去換幾塊錢。
找一兩個願意一起出攤兒的舍友，用一兩隻大個兒的皮箱，把零零碎碎都裝好，有時候也會賣一些小玩意，類似於髮夾頭花之類的；舍友們有想賣的東西，也都可以標好價格交給我們。
生活費不太夠的時候，我們就出去「幹一票」，周末擺上一兩天，有同學看到我在地攤邊上盤著腿數錢，於是坊間就傳起了謠言，說我把大學四年的學費都掙出來了。
其實都是十塊八塊的，加起來也收入不了多少，但是擺攤兒的樂趣倒是無窮的，畢竟那時還並沒有真正體會到生存的不易，再怎麼挎著包叉著腰，也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姑娘，還並未認真起來討生活。
擺地攤兒的時候，我也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校外進來擺攤兒的「同行」，賣些雜七雜八的生活用品，他們一般不會有太多情緒流露出來，好像已經過慣了風餐露宿，生意時好時壞的生活了；還有一些和我一樣「搞事業」的同學，承載著全宿舍人的希望，拋頭露面，巧舌如簧。
當然，那些怯生生不怎麼會講價的學妹們，同樣讓我印象深刻。因為我沒有穿衣鏡，她們有的會在自己舍友們面前試穿，再羞澀地問她們是否好看，她們也許並沒有優越的家境，但一定熱愛著樸素的生活。
校園裡人來人往，新生入學，老生帶著留戀和希冀離開。
每逢九月初，校園裡便擺滿了迎新的展位，標著學院名字；有經濟頭腦的學長學姐們，會去小商品批發市場進一批洗臉盆、暖壺、晾衣架、拖鞋等等來賣，物美價廉，也省得新生再去超市買了。
畢業的時候，又有了新的展位，標著來招聘的公司的名字；還有一些快遞物流公司過來攬生意，畢竟郵寄行李幾乎每個畢業生都需要。
有始有終，新人和舊人的悲歡並不能相通。有時地攤兒上會充滿歡聲笑語，有時也會異常傷感。
有大四男生在地攤兒上的專業書面前寫著：學妹親一口，全部都帶走；還有的寫著諸如「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之類的，看罷讓人感慨良多，唏噓不已。
大四男生賣的東西往往有意思的比較多，小音箱、鍵盤滑鼠、輪滑鞋、自行車等等，還有的把遊戲帳號賣了大賺一筆，可見男女的愛好確實不太一樣。
每到畢業季的擺攤兒旺季，校外的大爺大媽也都進來逛街，買點便宜實用的東西，熱鬧非凡的夜晚，好像讓人忘記了離別那件事。
有時候覺得那些做社團的，也和擺攤兒差不多，納新、發活動宣傳單、支一張桌子一把從動感地帶借來的大傘，就可以對來來往往的同學「下手」了。
大社團「財力雄厚」，能搭建舞臺，偶爾會有表演，大學裡多才多藝的人真是太多了，這些高材生們不僅成績好還能「玩得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麼明顯。
前段時間和好友一起聊天，她略帶後悔地說自己上大學的時候把精力都用在搞社團活動上面了，對學習反而沒有很上心。
到了大學大家的方向可能真的不太一樣，有人熱衷於學習，有人需要勤工儉學，有人忙著擺地攤發財，有人喜歡辦活動，有人擅長積累人脈，有人為考研為出國做計劃，也有的人渾渾噩噩，吃喝玩樂。
還有的大神，精力旺盛，可以一起把玩著好幾項。
我的另一位學霸舍友，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可以保研，課下組隊參加科研競賽，體育各項全能跑得了一千五運動會跳得了健美操演出，這樣的人她還能有精力打著好幾份工，周末去超市賣酸奶，午餐時間去餐廳當服務員，晚上輔導高中生考985，是個狠人了。
反觀我自己呢，就像個在大學裡打雜的無業游民；每個人一天都是24小時，有人用來荒廢，有人用來成長；有人只挑自己喜歡的事情去做，有人卻能把每件事都做好。
考上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的人，並不代表起點真的一樣，進取精神，人生態度等等，這些都是無法用分數準確衡量的東西，但勤奮努力的品格，一定會讓人終身受益匪淺。
最近地攤經濟火了，曾經戰戰兢兢擺攤兒的人們，現在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出來營業了，他們也都是很用力在生活的人，就像我前兩天寫的那句「內心強大的人，從來不吝嗇蔥花與香菜」。
毛不易唱著：「誰還沒有辜負幾段，昂貴的時光。」第一次聽到這首《牧馬城市》，我差點哭出來。從前碌碌無為的人，悔恨是不痛不癢的事情，當下和往後的人生，仍然需要全力以赴才對。
最後，遊歷在大街和樓房，願你心中仍能有駿馬和獵場。
作者簡介：雷藝甜，985大學工科女，小說網站籤約作者，簡書優秀創作者。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願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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