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黑蘭以東44公裡的阿布薩德(Absard),一向行蹤神秘的伊朗核計劃核心人物、核子工程師法克裡扎德(Mohsen Fakhrizadeh)在遭遇汽車爆炸後,於其坐駕內被數名槍手開槍擊傷,送院不治。
旨在破壞外交的恐怖主義
事件雖與本年初伊朗革命衛隊「聖城軍」指揮官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被美方刺殺的案情相似,然而蘇萊曼尼至少可被勉強當作在戰場上對對方有威脅。
相較之下,法克裡扎德作為政府任用的科學家而遭伏擊刺殺,卻是明顯的恐怖主義行為:一來是阿布薩德的工作本身不會構成威脅到他國安全(其政府的決定當然是另一回事),二是其主力傳聞中的核武計劃早在2003年結束,至今正因美國制裁而逐步違反核協議的伊朗也未有重新發展核武。
雖然法克裡扎德是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2015年對伊核計劃「最終評估」中唯一有點名的伊朗科學家,可是外界普遍認為法克裡扎德之死並不會影響伊朗的核發展,亦不會影響他據報有份參與的飛彈計劃。
智庫「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ECFR)的一名高級政策研究員就指出,刺殺的目標並不是要阻礙核計劃,而是要破壞外交。
刺殺事件發生當晚,伊朗最高國家安全委員會大樓外就有示威者不顧疫情宵禁令聚集,高呼反對對美談判的口號,並要求當局趕走聯合國的核監察人員作報復。
以色列手影昭然若揭
雖然沒有人為刺殺承認責任,不過行兇主腦身份昭然若揭,即以色列特工組織摩薩德(Mossad)。
伊朗外長扎裡夫(Mohammed Javad Zarif)在刺殺當日已在Twitter上指有「嚴重跡象」顯示出以色列的角色。
不過,以色列當局就未有為此作出回應。
其實早在2010年至2012年,摩薩德早已被指有份殺害4位伊朗核子科學家,後者亦有以美兩國記者在2012年出書陳述事件。
到2013年伊朗核談判展開之時,據報出於歐巴馬對以色列施壓,刺殺行動才見止息。
法克裡扎德本人亦早在國際社會的雷達上出現。
他在2007年開始就被聯合國以威脅導致核擴散為由實施制裁;
IAEA在一項2011年的報告中也點名指出他是1989年至2003年伊朗核武計劃「阿馬德工程(Project Amad)的「執行官員」;據美國消息由法克裡扎德於2011年成立、涉嫌與核武技術有關的國防創新與研究組織(SPND)也在2014年被美國納入制裁之中。
到2018年以色列聲稱獲得文件指證伊朗繼續尋求發展核武之時,以國總理內塔尼亞胡(Netanyahu)更曾親身在一場發布會上首次公開法克裡扎德的照片,叫人記住「法克裡扎德」這個名字;
以色列前總理奧爾默特(Ehud Olmert)同年也曾聲言法克裡扎德不知道「我對他認識有多深」,更稱「如果我在行頭上碰到他,我很可能會認得出他」。
由此可見,法克裡扎德很有可能早就成為摩薩德的刺殺目標之一。
川普政府的角色
事有「湊巧」,本月中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到訪完以色列後,盛傳在11月22日於沙烏地阿拉伯紅海沿岸城市「新未來」(Neom)與內塔尼亞胡、摩薩德局長科恩(Yossi Cohen),以及沙特王儲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Salman)見面。
雖然沙特當局否定相關報導,而內塔尼亞胡也未有正面回應,不過在以色列教育部長公開承認會面存在的背景下,我們已可假設會面確有發生。
根據《華爾街日報》的消息,相關會面主要目的是以方想確認穆罕默德對雙邊關係正常化之意,可是後者出於拜登當選的變局,決定靜觀其變,或以此舉作為與新白宮改善關係的籌碼。
不過,刺殺法克裡扎德之舉,摩薩德若未得美國首肯,卻絕不敢妄為。
而蓬佩奧訪以時間的「湊合」,加上他訪問期間明言對付伊朗的所有選擇都「還在桌上」,餘下任期不足兩個月的川普政府似乎對刺殺事件也有一定責任。
為何事件會在此時發生?
對於川普當局而言,這很可能是為了阻礙拜登的對伊外交政策。
早在11月12日,川普據報已曾詢問攻擊伊朗核設施的可行性,最終因行動可能造成大型軍事衝突而放棄。
此次疑容許以色列刺殺深得伊朗最高領導層信任的核計劃要員,可算是圖達至同一目的的弱化手段。
如果伊朗即時為此作出強硬報復行動,與周邊國家打起小戰爭來,傳統上親近以色列和沙特的美國,在拜登上臺後,也無法以政治上可行的方式積極重返伊朗核協議。
如果伊朗不作出強硬報復,其國內強硬派仇美呼聲更高,也將加大美國重回核協議的難度。
無論結果如何,這也有利川普當局與以色列(甚至沙特)。
雖然伊朗方面一如既往有大談報復的言論,可是從其官員言行看來,此報復即使發生,其規模也只會是像年初報復甦萊曼尼之死的行動般,未有造成對方人員死亡的形式動作。
伊朗最高精神領袖哈梅內伊(Ayatollah Ali Khamenei)的軍事顧問兼前國防部長德甘(Hossein Dehghan)雖然將揚會以「閃電之勢降臨於這個受屈烈士的兇手之上」,卻點明以色列方面是想借川普「最後的日子」去一博伊朗開戰。
對此,他就說:「黑夜很長,我們醒著」——似乎暗示伊朗不會馬上作出強硬回應。
而素有與以方交手的黎巴嫩真主黨也表明「對這宗罪行的回應在伊朗之手」。
即使伊朗沒有落入以色列布置的「陷阱」而導致局勢一發不可收拾,要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也確實考起拜登團隊——如何在伊朗再加受到不公對待、美國政治上又難以作出「補償」之時,說服對方(特別是料將上臺的強硬派)放棄違反核協議,與美國「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