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實在慚愧,自詡讀過了很多的書,但是對於很多名人大家的著作依然僅止步於了解的程度,並不曾細細讀來,甚至都不曾聽聞,其中就包括英國文學史上最傑出的戲劇家——威廉·莎士比亞。
對於莎翁的作品,其實也僅限於那些流傳甚廣的幾部,譬如四大悲劇:《奧賽羅》、《哈姆雷特》、《李爾王》、《麥克白》,以及四大喜劇:《威尼斯商人》、《仲夏夜之夢》、《皆大歡喜》、《第十二夜》,其他的很多作品幾乎是聞所未聞的,或是因為時代久遠難以產生共鳴,或是因為文化差異理解起來頗有難度,又或者是單純地因為在我國流傳不是很廣泛,所以沒有得到關注。
我不曾讀過,也沒有想過要去讀一讀,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是自己的興趣索然,然而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一部改寫莎翁的作品,而對他的戲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部作品就是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的《女巫的子孫》,它改寫自莎士比亞的劇作《暴風雨》。
說起這個改寫,其實是來自於英國企鵝蘭登集團旗下著名的文學出版社——霍加斯出版社發布的一個出版計劃,一個為了紀念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而開啟的莎士比亞經典劇作的改寫計劃,而阿特伍德的這部《女巫的子孫》,就是「霍加斯莎士比亞」經典改寫系列第三部作品。
書本即舞臺,用小說的形式讓莎翁的作品重現,讓人耳目一新的同時,對莎翁的經典劇作又有了不同角度的一種解讀,它來自於莎翁的作品,卻又全然不同。
阿特伍德的反烏託邦小說《使女的故事》曾一度熱銷,並且被改變影視化,這一次,《女巫的子孫》卻是將那個發生在神奇島嶼的故事搬到了讓人意想不到的監獄之中,但不變的依然是那來自心靈深處的自我救贖。
被譽為 「加拿大文學女王」 的瑪格麗特 · 阿特伍德曾四次獲得布克文學獎提名 ,並最終在 2000 年通過《盲刺客》摘得該文學獎桂冠,這一次,她選擇了自己最喜歡的 《暴風雨 》,並將對《暴風雨 》的改寫看作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挑戰」,而她的改寫之作,也確然是令人振奮的。
阿特伍德用和《暴風雨中》相互呼應的故事情節及人物設定,來完成了對於傑作的一種繼承,她用一個全新的復仇故事,來完美演繹「復仇是一盤放涼了才好吃的菜」。
《暴風雨 》中所講述的就是一個關於復仇的故事,米蘭公爵普洛斯彼羅被弟弟安東尼奧背叛,連同他的小女兒被放逐大海後漂流至一座荒島,從此公爵變身為「魔法師」,他讓被女巫困在樹中的精靈愛麗兒為自己所用,藉助魔法來展開了一場復仇計劃,卻在最後時刻,因著「難能可貴的舉動是善行而非復仇」而放棄了最初的復仇,寬恕了那些背叛過他的人。
而在阿特伍德筆下這個全新的故事《女巫的子孫》中,主人公菲利克斯雖然是一個戲劇導演,卻如同化身為《暴風雨》中的魔法師一般,在經歷了令其悲痛萬分的喪妻喪女的經歷之後,決心通過一部別開生面、天馬行空的《暴風雨 》 來讓女兒米蘭達「重獲新生」。
卻不成想,這一心心念念的願望,因為自己的多年摯友託尼的背叛而被迫終止,他不僅失去了原有的工作職位,更是失去了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
於是,內心悲憤又萬念俱灰的菲力克斯開啟了長達九年的流亡生活,他隱姓埋名化身為一個擁有新身份的人,和存在於他幻想中的女兒米蘭的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然後和監獄中的犯人們一起排演了一場《暴風雨》,這場《暴風雨》不僅是他希望的重燃,也是他對於已經成為文化部長的託尼的一種復仇,他用內心的仇恨、怨憤、愧疚,鑄造了「第九個牢籠」。
「在弗萊徹監獄,」他說道,「我在那兒教一門課。教那些,呃,那些犯人。他們有些人很有表演天分,你會感到驚訝的。」
菲力克斯或許從不曾將那些「女巫的子孫」們僅僅當成囚犯,這一場復仇,不僅是他「復仇計劃」的重要一環,其實也在無形之中維護了囚犯們的利益,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彼此潛移默化,直到他看清自己的內心,獲得了自身的寬恕。
這兩個完全不同的復仇故事卻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繫,環環相扣,尤其在最後部分對於《暴風雨》中各個角色的解讀,簡直是鞭辟入裡、精彩絕倫,其實無論是《暴風雨 》 還是《女巫的子孫 》,他們所演繹的復仇故事,都是從憤怒到寬恕的一種心靈升華。
曾經的菲力克斯因為對復仇的渴望和對女兒的愧疚,而深陷那並不存在的「第九個牢籠」之中,得不到自由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其被囚禁的心靈。
與囚犯們一起排演莎士比亞戲劇的那些年,不僅是對於囚犯的幫助和救贖,也是給自己的自由,當曾經的仇恨和痛苦化為光明與自由,那才是最強大的魔法。
「他不知自己要去往何處,但他必須相信:他會到達某個地方。」
信念與嚮往,將會是支撐我們重獲心靈自由的力量。就像培根說的那樣:毋庸置疑,念念不忘的復仇者只會使自己的創傷新鮮如初,而那創傷本來是可以癒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