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海邊,尹天仇跟柳飄飄聊了一會兒,相互勉勵了幾句。
望著海,柳飄飄說:「喂,前面好黑啊,什麼都看不到。」就好像她的人生。
尹天仇微微搖了搖頭,「也不是啦,天亮之後就會很漂亮。」就好像在告訴她,穿過你眼前的那片黑便是碧海藍天。
她扭頭看著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黑暗後面的碧海藍天一般,他也扭過頭看她,她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突然站起來,「我走了。」
靈機一動,開始耍她的小心思,一臉嫌棄地說:「咦,你怎麼搞的!」
尹天仇不解,「怎麼了?」
柳飄飄煞有其事的解釋:「你的嘴唇破皮了,需不需要潤唇膏啊?」
尹天仇還不明其意,「好啊。」
猝不及防地一個吻,他恐怕還以為自己被調戲了,卻不知那是她的暗示,
「我只有這個,好點沒有?」柳飄飄說。
「好點了。」他只能順著回答。
她以為他默認了,騎上他的腿,「再來一點啊。」不是問句,而是補充。
她傾向他,尹天仇不解其意,「額……不用了,謝謝。」
她抬起頭,直視著他,有些生氣,「不用拉倒。」站了起來,轉身就走,一邊罵道:「去死吧你,人渣。」
尹天仇跟著站起來,一頭的霧水,「你怎麼了你?」柳飄飄停下腳步轉過身,情緒激動了起來:「我最恨人嘴破皮了!」
尹天仇只能帶著委屈順著解釋:「我的嘴破皮我也不想啊。」
柳飄飄近乎聲嘶力竭的反問:「那幹嘛不多擦點潤唇膏呢?」說完就走。尹天仇呆了一瞬,大聲說:「那就擦啊。」
柳飄飄快速走了回來,衝著尹天仇罵道:「去死吧你,不想擦不要勉強。」罵完再次轉身就走。尹天仇似乎明白什麼,鼓起勇氣解釋說:「其實我是想擦。」
柳飄飄再次走回來,像教育孩子一般的衝他點頭指著:「那我警告你啊,那真擦的時候你不再要那麼多廢話。」
尹天仇說:「我說了我想擦。」
柳飄飄把臉湊上去,尹天仇突然叫道:「誒等等。」
柳飄飄瞬間變了臉,指著他叫罵道,「啊,你這個王八蛋。」
尹天仇忙解釋說:「我是說,可不可以專業一點,要擦就擦勻一點,不要隨便蹭兩下就算了。」
「行啊。」柳飄飄爽快答應,再度把臉湊了上去,第二個吻,接著小心移開看了一下他的反應,然後,第三個吻……
第二天,她趴在尹天仇身上,在那尹天仇那張狹小的床上醒來,她穿了尹天仇的拖鞋和襯衣,坐在門外的窗邊看天亮後的海,在晨風中,陷入了遐思。
因為身份關係,尹天仇或許還不太敢相信昨晚發生的事。他都明白了,但是還有所猶豫。他想到了怎麼解決,找出了自己所有的錢和值錢的東西,趁她回來時放在她的衣服上。
他知道,她不會問。
卻不知道,是否應該這樣。
過了一會兒,柳飄飄回到那狹小的屋子裡,看到尹天仇還在睡,也看到了她衣服上的那些東西,一瞬間瞭然於心,遲疑著,還是一把抓了起來。
換上自己的衣服,她準備走了,離開前,回頭對正在裝睡的尹天仇說了一句:「謝了,老闆。」
走到外面她不由放慢腳步,緩緩回頭望了一眼他的窗戶,卻不知,此時此刻的尹天仇正百感交集的站在窗戶後面,糾結著,醞釀著。
柳飄飄走到了海邊,忽然聽到尹天仇的聲音。她停下來抬頭望著他,冷冷地問:「幹什麼?」
「走了啊?」尹天仇說。
「是啊。」她回答。
「去哪裡啊?」尹天仇問。
「回家。」
「然後呢?」
「上班啊。」
尹天仇點了點頭,思量著遲疑了一下,說:「不上班行不行啊?」
柳飄飄語氣不善地說,「不上班你養我啊?」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算是回應。
柳飄飄衝他揮了揮手,他機械式地抬起手來也揮了揮,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離去。
走了一會兒,突然後面傳來尹天仇的聲音。她停下腳步,點燃一支煙,頭也不回地問道:「又怎麼了?」
尹天仇低下頭,醞釀著,咬咬牙,抬起頭來大聲地說:「我養你啊。」
她愣著,沉默了一會兒,回過頭,語氣裡帶著不屑:「你先養好你自己吧!傻瓜。」
尹天仇噎住了,呆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
計程車上,柳飄飄淚流滿面,無聲地哭泣著,手裡還緊緊攥著他給的那一把錢,她把另一隻手伸到自己的包裡,拿出了尹天仇的那本書,《演員的自我修養》,是她偷拿來的。
看著書,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掉下來。
……
那一句「我養你啊」不僅僅觸斷了柳飄飄的心弦,更是觸動了無數觀眾的心靈。在《喜劇之王》上映以後到如今,那句「我養你啊」成為了無數觀眾爭相效仿得最多的情話之一。
但是能明白其真正內在含義的人卻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自從看過《喜劇之王》之後的好多年,我對《喜劇之王》裡面的這句經典臺詞的認知仍舊停留在無比膚淺的層面。
因此我曾一度認為,「我養你啊」這樣的話終究只適用於《喜劇之王》,在現實裡是行不通的。甚至曾跟一位朋友爭論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需要養,一是殘疾人,二是老人。
就字面的意思來看,確實可以那樣理解。但是如果你結合劇情深入地思考一下,恐怕就會發現,那句「我養你啊」恐怕不止字面意義那麼簡單。
在我看來,柳飄飄之所以在計程車上面淚流滿面,絕對不是因為一句字面的「我養你啊」,而是她完全明白其內在的含義,所以才為之動容。
我也是在看了好幾遍《喜劇之王》以後才漸漸明白,那一句「我養你啊」裡面包含了太多,可以說是幾乎把所有最動人的情話都包含了進去。
我嘗試把這句臺詞翻譯成白話,但是卻發現無法翻譯,因為最動人的情話,往往都是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對於電影來說,一句「我養你啊」可以成為經典,而對於現實來說,一句「我養你啊」其實顯得很拙劣,因此與其跟你喜歡的人說「我養你啊」還不如說「跟我在一起吧」。
動人而美好的前提是,你喜歡的人也得喜歡你。具備了這個前提,不一定需要語言,也許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傳遞你的情,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