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種忘記生活煩惱的方式:音樂和貓。
——阿爾伯特·施瓦茨
許多人都喜歡養寵物,貓啊、狗啊,烏龜、鸚鵡,甚至於蠍子、蜥蜴等等。
我也很喜歡小動物,但不願養它們。
不是不愛,而是怕傷。喜歡了就在乎,在乎了就成為負擔,一顰一笑、喜怒哀樂、生離死別於我都是滿心的一種折磨和傷害。
就像現實社會生活中的有些人,分手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緣分的事情總是很奇妙,有些天註定,由不得你去選擇。一個瞬間,一次轉身,一回意外,一道眉眼,一種默契,你和她就在一起了。
我和「土耳其」註定有這段光陰的緣分吧!
愛人決定帶回一隻貓的時候,並沒有和我商量好。雖然之前我們一直討論要不要養一隻貓,我總是同意但是很堅決的認為:
「養就養一隻純種的寵物貓,普通的就算了」。
這當然只是搪塞愛人的一個很好理由。
純種的寵物貓沒有人願意輕易的送給你,而市場上的價格動輒兩三千人民幣,以我和愛人的工薪,確實又捨不得這筆開銷。
恰好,愛人的一個朋友因為自身的原因,半賣半送的給了一隻貓。
愛人這麼喜歡,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
(到家後的第二天,娃娃拿起相機第一次拍下它小小的樣子。)
它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沒有預期,沒有彩排。這一點,和當年愛人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如此地相像。
愛人說它有個通用的名稱是「銀漸層」,屬於貓中「英短」品種。
我雲裡霧裡,第一次聽說貓還有這樣一個品種。我所能知道的寵物貓只有那種長得胖乎乎的波斯貓,其它的一概不知曉。
而這隻所謂的「銀漸層」,和我們看到的許多本地小貓都差不多,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此時的它才兩個來月大吧,生命中最嬌弱的時候。叫聲柔然、無助、婉轉,奶聲奶氣的孩子一般;走路也有些顫顫巍巍,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愛。又懵懵懂懂,對世間萬物都充滿好奇,風的聲音、自己的影子、一根線頭,都讓它一驚一乍的,煞是好玩。
用一個字可以形容它的全部——「萌」。
(對我的耳朵都充滿了好奇。)
像所有小寶貝出世後一樣,理所當然也應該給這隻貓起一個名字。
「小嬌嬌。」
「俗氣!它是一隻小公貓哎。」愛人及時糾偏。
「花花?」
「毫無新意。」
「阿貓、阿虎」的名字我自己都覺得俗不可耐。忽然想起一篇文章,文中那隻貓的名字叫愛因斯坦,沒來由的在腦子中蹦出一個名字:
「土耳其。」
愛人也心有靈犀,居然就欣欣然的認可了。
別問我為何不叫它「伊朗」、「伊拉克」或者「大英帝國」,我也不知道,這大約也是緣分吧。
若要牽強,大約是想到了凱末爾,他是土耳其的國父,雖然現在土耳其和他沒啥關係了。
土耳其和它的小夥伴們(一)。
土耳其和它的小夥伴們(二)。
於是生命中第一次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寵物——一隻叫「土耳其」的貓。
也就從此見識了養動物和養寵物之間的天壤之別。
其實,小時候,家裡也是養貓的,是那種本地的土貓,現在人給起了一個時髦的名字——中華田園貓。養貓的目的也很單純,就是為了逮老鼠。
貓在家裡更像是一件工具,形同於狗和牛,和寵物沒有一點關係,它們就是吃飯幹活,重要的工作就是抓老鼠。
老鼠被列為「四害」最恰如其分,若是沒有貓,那簡直無法無天。有了貓,這世界就安靜許多。也正因為如此,媽媽只在早上給貓餵一點我們吃剩的飯菜。
「晚上吃飽,不會逮老鼠。」
天冷,貓若是偷偷摸摸地溜上我們的床,必定被媽媽扔出去。它的最佳歸處就是灶臺邊的儲物小隔間,柴火的餘燼尚存溫度,可以溫暖一晚。
而它們最嘚瑟的時光就是抓住一隻耗子,反反覆覆的逗玩,在主人面前盡情的顯擺,最後累了,一口吃掉,快活的不得了。
反觀「土耳其」的生活,那是天壤之別,簡直是帝王一般的享受。
專用廁所,專用的貓砂,專用的碗,專用的貓糧,各種小玩具。不養貓的人簡直覺得這是匪夷所思。
(曬著太陽,睡在吊床上,無與倫比的享受。)
當然,比這匪夷所思更讓我驚詫的是各種防疫措施。隔三差五,愛人就要帶著土耳其去一趟寵物醫院,疫苗接種、除蟲、甚至還要考慮絕育手術。
絕育?讓你大跌眼鏡吧!真的是,如果不做好絕育手術,「貓三狗四」,一不小心,你家的貓狗就會大肚子,然後生下一窩小貓小狗,那才讓你抓狂呢。
「土耳其不是一隻公貓嗎,怕啥?」
公貓也不行,發情期間,除了暴躁的脾氣還有最不能忍受的叫聲。想必許多人都有半夜三更被貓悽厲的叫聲驚醒的一刻。
我們住在城市小區,要做文明人,這事萬萬不能發生。
絕育對動物和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農村曾經有一種專門的職業,我們稱呼為「劁豬佬」,其實就是給家養的豬做絕育手術的人。
「劁豬佬」閹割豬的動作麻溜滴,一柄三角小刀,眨眼之間就能解決問題。活好的劁豬佬不需要人幫忙,一個人就行。
部位拿捏的準,刀口開的也小,兩根手指進去,快速勾出後物什後割斷,然後在傷口上抹一把準備好的「鍋底灰」,整個過程就結束了。
至於費用,五毛還是一塊錢,我忘記了,但是可以肯定,和現在比,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給貓做個絕育手術,八百、一千是起點,加個高檔麻醉的噱頭環節那就更貴了,這費用比人做個膽囊切除的手術還貴。
不能怪寵物醫院心狠手辣,你願打願挨的事情,找誰伸冤呢。
當然,網上也有人痛罵絕育手術不人道,這個沒法爭議,罵的繼續罵,做的繼續做,相安無事就好。
土耳其自然沒逃過一刀,回家後,很是憤憤不平,嘰哩哇啦的吼了一段時間,便乖乖的認清的形式,心安理得的過日子。
(絕育後帶著伊莉莎白圈,生無可戀的睡在它的小床上。)
王蒙說:越寵越覺可愛,越覺可愛越寵。
簡直太對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這話聽著蠻簡單,真要是養了寵物之後,就會有更貼切的感受。
不養寵物的人,對一些人在餐飲店把寵物放在桌、椅上的做法,特別反感,覺得是對人的侮辱。
(出門專用「座駕」太空艙)
而養寵物的人往往並非是故意而為之,只是理所當然,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因為在家裡,寵物都是在懷裡甚至頭上鬧騰的主,他哪裡想到別人會如此反感呢!
我說這話也是深有感觸,電梯裡經常遇見樓下人家的小狗,在你身邊聞聞舔舔,早些時,我是特別的反感和害怕,既是嫌棄它髒,也是害怕它一時興起「咔嚓」我一口。等到養了土耳其之後,才特別理解,這些對你聞聞嗅嗅的狗只不過是對你親熱而已。所以,後來遇到,即便不喜歡也不會輕易對狗主人發火,忍忍就過去了。
為了不影響鄰裡的生活,我們沒讓「土耳其」自由出門,一直養在家裡,偶爾出門也是放在貓籠中。
宅在家裡的土耳其,徹底把這個家當成它的天地。每天在家裡信馬由韁的奔走,所有它看中的物件都要折騰把玩一番。沒事就上躥下跳,盡情展示它的強健體能。貓步是不需要走的,反正家裡沒有老鼠可逮,無需裝的小心翼翼。
我經常在想,我眼中的土耳其是一隻貓,土耳其的意識裡它何嘗就不是一匹馬呢!
回家逗貓,大約是每個養貓人最樂意的一件事,當然,也是貓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每天下班,門一開,土耳其就會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你面前「喵喵」叫的躺倒,翻身打滾,若是你去用腳逗它,便開心地的不亦樂乎;若是你不睬它,便有些懨懨,起身後跟在你後面,時不時的叫上一兩聲,尾巴左右搖擺,一幅示好的樣子,裝「小可憐」。
若你拿出逗貓棒(塑料棒前扎有雞毛和鈴鐺的玩具),土耳其立馬轉入歡騰模式,原地跳,翻滾跳,騰空跳,甚至是360度大迴環,它的彈跳能力絕對超出你的想像,超過身高的N倍,人類在它們的面前真真是難望其項背。
小夥子要是有這種的彈跳力,追老婆大可不必在窗外彈吉他了,完全可以跳到五樓的窗臺上拋媚眼。
如果有一束移動的光,土耳其徹底打開瘋狂模式,整個的進入一幅戰鬥狀態。嘴裡齜牙咧嘴的「嗚嗚」有聲,耳朵也進入開機掃描的雷達樣子,眼珠子睜得圓溜溜開始放光,頭上的毛也根根地聳立。光斑向左,它撲向左;光斑向右,它追向右。騰挪跌宕、上奔下突,一付不抓住誓不罷休的樣子。
有時也安靜,坐在窗臺上,隔著玻璃望著樓下的行人和車輛,有一些哲學思考的深沉意味。法國歷史學家伊波利特·泰納說:我對哲學家和貓做了大量研究,貓的智慧永遠更勝一籌 。
哈哈哈,我嚴重相信。
倘若天空有一隻鳥飛過,或者是一隻蜻蜓和蜜蜂途經,我們的哲學家土耳其又回歸了原來的頑劣本性,齜牙咧齒的罵個不停,兩撥鬍子抖動地很是囂張,讓我想起魯迅的樣子,沒有一點淑女紳士的形象。
(安安靜靜的喵星人)
(沒有一點淑女紳士的形象)
有人說:貓是一個做夢者,它的哲學就是睡覺和讓別人睡覺。
對土耳其而言,這就是為他量身定製的一句話。它當然可以因為一束光瘋的不亦樂乎,但是它更能睡的地老天荒。
沙發當然是它喜歡的地方,但是若是氣溫下降,我們的大床就是它當仁不讓的地方。
和喜歡鑽被窩的貓不一樣,土耳其只睡在被子上面,若是蓋有我們的睡衣,就鑽到睡衣下,溫暖一宿。開始睡的時候,還是蜷伏著,睡的安穩了,就放下身段,四仰八叉,放蕩形骸。偶爾家中一些響動,微微睜一下眼,耳尖稍稍轉動,如無更多音訊,轉眼又沉沉睡去。
有時沒來由的悸動一下,大約是夢見不曾見過的狗或者是另一隻相似的貓,也或許是一些傷感的事。
若是我翻身動作過大,打壓了它,便憤憤而起,一股腦的跑出去,吃點貓糧,上個廁所,溜達一圈,嘰嘰哇哇叫上幾聲,不久,又悄無聲息地溜上床,窸窸窣窣地鑽回原來的地方,安穩地繼續。
父親在世的時候,也在沙發上坐著睡,兩位睡神一起對峙,看誰睡的更加頑固,更加不可收拾。如果父親先醒來,必然是罵一句:「懶貓」,用手指點一下,見土耳其沒有反應,自己又兀自睡去。
父親雖然有些糊塗,但是和土耳其關係還是融洽,每天在家互相打打鬧鬧,比和我們在一起還開心,我想土耳其也一定是這麼認為。
如今,父親離去,白天就是土耳其獨自的世界了,做個睡神又何嘗不好。
馬塞爾·莫斯說:貓是唯一最終把人類馴服的動物。
我相信貓的最大魔力就是源於它那不可名狀的眼睛,那裡藏有星辰和大海,那裡藏有溫暖和信任,那裡藏有遠方和行走,那裡還有愛的呢喃和糾纏以及一些前世今生。
經常凝視土耳其那深邃的眼睛,總是不經意間掉入一個幻境:我和它,誰才是誰生命中的過客?是我在逗它還是它在逗我?誰在給誰帶來更多的快樂?
我想要在我的房子裡
有個理性的妻子
一隻在書籍間穿梭的貓
四季不斷的朋友
沒有他們我沒法活。
——紀堯姆·阿波利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