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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師傅介紹的老字號爆肚馮
堅持振興老字號的爆肚馮傳人
這兩位曾住前門外60年的老人雖搬了新家還是念叨著老房子
600年歷史的北京前門外,一位老人用20年的時光振興古老字號;另一位老人將要離開生活了60年的家園。百年字號的起落,古稀老人的故土難離,都在這前門外上演。
楊師傅是前門外的一個三輪車夫,從小在北京的南城長大,對老北京的掌故了如指掌,而他還很有傾訴欲,把自己知道的故事告訴人家,是他的樂趣所在。他帶著我們來到了前門的小吃一條街,看這裡的老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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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師傅 楊義宗:這個的話,這個箭樓白色的這些東西是1926年以後,民國的十五年的時候,德國人出資以後,重新加的這個白顏色的窗戶和底下的圍欄。從這兒咱們往東奔二條。
遊客:你是老北京人?
楊義宗:世居京城,我的老鼻祖呢是明嘉靖的一個小官吏楊昌盛,號少廷。
楊師傅是北京前門地帶有名的三輪車夫,他的有名不在於他的不惜體力,而在於他強烈的傾訴欲。楊師傅打小在北京南城長大,對老北京的歷史掌故了如指掌,把這些告訴給別人是他的樂趣所在。而隨著前門地區的不斷變遷,他的傾訴欲也越發強烈。
楊義宗:先生,看一下,瑞文齋玉器鋪,漂亮吧。所以說的話它的房屋特點,建築特點是什麼,它的磨磚對縫是五扒皮的。這一塊磚頭有六個面,有五塊都是精工打造的。前邊有一家爆肚馮,這爆肚馮就是說它的做工做料,作料,咱們就是麻醬啊,醬豆腐啊,入宮廷是什麼,清光緒年間進的宮廷。咱們往前面走呢,就是小食一條街了,這小吃一條街大部分都是小店。
前門這地界裡可說道的東西太多,對爆肚馮的變遷楊師傅無法細說。有著一百多年歷史的爆肚馮是前門地帶有名的老字號,如今顯得有些門庭冷落,而就在一年前,這裡還曾經熱鬧非凡。
一年前的爆肚馮和它周圍的幾家老字號都迎來了開業以來最熱鬧的場面,不管是新顧客,還是老主顧,都在同一時間蜂擁而至。吸引他們到來的是這裡馬上就要拆遷的消息,兩年前就開始破土動工的前門地區拆遷改造工程終於推進到廊房二條這個傳統的小吃街。
爆肚馮的掌柜叫馮廣聚,他和他的字號在廊房二條已經待了二十年,那段日子是他最忙碌的日子,也是他心情最複雜的時候。
爆肚馮第三代傳人 馮廣聚:我當時是高興啊,買賣那麼好的時候,哪個商店哪個飯館
也沒那麼排過隊呀,遇到這情況,當時是發號,我覺得這陣高興勁過去以後,恐怕這個勁就不好受了,我們也在想,再找個好地兒,考慮什麼地方合適,宣武區哪哪都在拆,怎麼辦?是挪開宣武區奔崇文區呢,還是奔東城奔西城呢,都在考慮。
爆肚馮創立於清朝光緒年間,因其調料獨特而譽滿京城,建國後爆肚馮銷聲匿跡,直到八十年代馮廣聚從工廠退休後他才開始重新經營起祖上的字號。同時他也發起一個宏願,就是要把一些消失多年的老字號請出來,重振北京小吃的繁榮局面。為此,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十年前曾經拍攝過爆肚馮。
馮廣聚:我有這種想法,重新把門框胡同振興了,人找不全了,你也是一份老人了,您能不能出山?
爆肉馬傳人:我嘛還有點力量,咱們這點手藝嘛就教給孩子,你說是不是?
馮廣聚:今天我算沒白來,您給了我這麼個痛快話呀。
爆肉馬傳人的老伴:馮師傅我跟您說兩句。您瞧人家,遠來的和尚會念經,您瞧肯德基,人家的地方,東四、 西四、南池子,您說哪兒重要人在哪兒,您說咱們北京人撈了個,幹了好幾輩,什麼都沒撈著,哪怕一個點兒也沒有,您還不如外來的和尚呢。洋和尚會念經,麥當勞就那個炸白薯片,人家真賣錢,您說咱們這排叉比那個好不好,他這人家就是,咱沒有用武之地,咱們本少, 錢少,沒那麼多本。
馮廣聚:您呢,甭瞧著有氣,等咱們的點兒建起來以後,拿咱們的實力東西跟他們比,看誰賣得過誰,看誰的群眾多,顧客多。
馮廣聚:你像魏廣祿那個,我挖他多少年,你問問那會兒,我們倆都打起來了差不多。
奶酪魏傳人 魏廣祿:我不願意出去。
馮廣聚:他這個媳婦在旁邊做證,幾乎都罵起來了。
魏廣祿的老伴:哥倆兒對罵。
魏廣祿:我一退休我一人,我連買帶做帶賣,再打掃衛生全我一人,我特別舒服,我說我一上西四(小吃城),那準上了擂臺下不來。
馮廣聚:把咱們這手藝得傳下去,另外,咱們現在找的家數還不算多,還不能完全代表北京,有些名家名戶能挖的咱還得挖,挖出來以後呢,咱們一朵鮮花不叫香,萬紫千紅對不對。重新打起咱們這個精神來,把咱們那點餘熱呀再貢獻給咱們北京,貢獻給咱們中國
經過十餘年的努力,馮廣聚請出了月盛齋、奶酪魏等眾多北京老字號,這些消失多年的字號又漸漸紅火起來,前面大街西側的廊房二條也聚集了爆肚馮、月盛齋等多家字號,成為前門外最熱鬧的小吃街。
但就在此時,拆遷卻不期而至,這裡落後的城市設施和殘破的容貌都將被改變,未來的前門外將要建起的是擁有現代化商業功能的新四合院和新商業區。而在離爆肚馮不到百米遠的前門大街,在將近兩年的時間裡也一直是一個巨大的施工場地,廣告牌擋住了通往前門大街的道路,上面為人們描繪著前門大街未來的景象,為著這樣的美景,前門大街正經歷著600年來最大規模的修繕整治,在2008年到來之前,前門大街將成為傳統與現代相結合、設施齊全、品位高端的步行街,而在這些形容詞之前,規劃方案還為這條百年老街突出了一個形容詞——現代化。
楊義宗:先生,看一下。老房子,多漂亮。這就是過去經營百貨啊,餐飲的這些老鋪戶,現在面目全非了。剛才給您介紹的那個祥記宮呢,就在這個東側已經推平了,在這個位置東邊這個東側,建立一個東側路,為什麼建這條路,那邊煤市街建條路,它是交通不便才開的這個,但是你人文沒了,你把有錢人請進來,汙染也帶到京城了,所以說在京城當中的話,我要是一方之長的話,我是不允許計程車和私人汽車在京城跑的,哪怕是出於自然的馬車,三輪都可以。
馮廣聚:房子也比這高。
馮廣聚的老伴:比這還高呢?
馮廣聚:比這還高
馮廣聚的老伴:那就行了,寬敞,它有那個新鮮空氣。
馮廣聚:玻璃窗,地板,也是石頭磚地。
馮廣聚和老伴住在離廊房二條不遠的胡同裡,他們在這裡住了大半輩子,如今因為拆遷他們也要準備搬家了。
十年前,馮老太太生了一場病,即將從醫院回來,馮老把屋子收拾一新,扔掉了一些破爛,迎接老伴回家,沒想到被老太太潑了盆冷水。
馮廣聚的老伴:你幹嗎弄的,你幹嗎弄這些亂七八糟的,瞧你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這都是什麼呀?
馮廣聚:脫了吧,脫了,脫了。
馮廣聚的老伴:幹嗎了,你們這是。真是!這都折騰什麼呀!亂七八糟的!
馮廣聚:帽子摘了
馮廣聚的老伴:不管了,幹嗎了,你們幾個,翻箱倒櫃的。
馮廣聚:東西都給拉珠寶市了
馮廣聚的老伴:你行了,你住這個宮殿吧!行了,幹什麼呀!你就折騰吧,這屋你都給折騰完了,東西都倒垃圾箱了吧?
馮廣聚:你留著幹嗎呀,你給誰留呀?
馮廣聚的老伴:破家值萬貫,求人難,破家值萬貫,這大門那大窗戶,有什麼呀。
馮廣聚:寬敞寬敞
馮廣聚的老伴:你折騰吧,你住別墅去。
馮廣聚的孫子:您這兒還有點破爛在抽屜裡呢。
馮老太太自打結婚後就一直住在這裡,在住了六十年後,她的家在這次拆遷整治工程中被拆除。老太太既不願意去住樓房,也不願意跟孩子們住,他們暫時借住在鄰居的房子裡,但這房子很快也將被拆除,馮老特意為老伴租了一個平房準備近期搬過去住,但老太太還是不情願去。
馮廣聚的老伴:那擱煤有地兒擱嗎,這有多少煤啊?
馮廣聚:擱咱窗臺底下呀。
馮廣聚的老伴:我一聽沒有池子,沒這個沒那個,又接棚子吧,又這麼那麼我就煩了。小屋還沒這個大,這個廚房都沒地兒了,你要擱點煤擱點什麼,它倒有個池子啊。
記者:這肯定還是得搬呀,是吧?
馮廣聚:對。
馮廣聚的老伴:真不願意動,他們都不讓我走,這街坊都不讓走,就伴啊,都老頭老太太,十戶又走一戶八個有人,八家,又走一個還七家,越走越少。
這段時間馮廣聚一直沒顧上自己搬家的事,他和北京小吃協會組織了十餘家老字號在北京後海另開新張,叫做「九門小吃」,這裡來吃飯的多半是遊人,國慶節期間,老字號們門庭若市。
爆肚馮在廊房二條的店面拆除後搬到了街對面,這裡暫時不會被拆除。這個店由他的兒子答理,但馮老還是放心不下,每天晚上都要去店裡看一看。
顧客:你沒瞧見,老爺子端著一盆進來。
馮廣聚的兒子:多少年了,小時候就吃,多少年了。
顧客:追著您呢!
馮廣聚:有日子沒瞧見您了。
顧客:那個鮮魚口炒肝咱這兒有嗎?
馮廣聚:沒有,天興居?
顧客:對,他們現在都不知道搬哪兒去了。
馮廣聚:不知道
顧客:您看這個前門大街這一拆吧,好多店,你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打聲招呼都寫上,說我搬哪兒去了,就遛到他那兒,什麼都沒寫,外邊就拿紙一糊,什麼都沒有,跑哪兒去了,誰也不知道。它這個也是沒有現代化的信息,我上網查了半天,沒有,資訊時代了。沒準弄不好人家不幹了。我發現您比以前瘦了。
瘦了,累的,太累了。
顧客:別胖。該歇就歇了。後海那邊天天去呀?
馮廣聚:一天一來回。
顧客:有車接您嗎?
馮廣聚:騎車呀。
顧客:您還騎車吶!我的天吶!該歇歇著吧,該給人放手放點吧,您都這把年紀了。
馮廣聚:有口氣還得幹。
小孩:有一個人的屍體,你愛信不信啊,真的。
就在馮廣聚和老伴即將搬家前夕,兩個孩子在馮家院子後面的廢墟裡發現了一具屍體,這讓本來就不踏實的馮老太太更加恐慌。
馮廣聚的老伴:死了?
鄰居:不知道。
馮廣聚的老伴:怎麼來這麼多警察呀?上回出事是不是這老頭啊?
鄰居:不知道。
馮廣聚的老伴:咋能不知道?不知道來這麼多警察。怎麼著,來好多警察。
鄰居:不是死人了嘛。
馮廣聚的老伴:哦。又來了,老大?怎麼著,那腿怎麼了?
鄰居:腳疼。
馮廣聚的老伴:瞧了嗎?
鄰居:瞧什麼,不瞧。
馮廣聚的老伴:瞧瞧吧,別耽誤了。崴了怎麼著,我這腰也疼,崴了是怎麼著?
鄰居:沒事。
馮廣聚的老伴:怎麼回事啊?
鄰居:可能硌了,沒事。
馮廣聚的老伴:沒事啊,真是的。
鄰居:忍著吧。
馮廣聚的老伴:瞧瞧去啊,別拿它不當事。我一聽這傷人更害怕,上回一個這又一個,這倆了。
記者:上回還有?
馮廣聚的老伴:上回的在臺階上。
記者:咋回事?
馮廣聚的老伴:就在那個棚子,垃圾對過,就是剛跟說話的,就在他們棚子底下。
記者:就也是死掉了?
馮廣聚的老伴:在門口打的,流好多血,人拉得挺遠的。上回,他們老大跟老二都在院裡,誰都沒出來,這樓上也都知道,誰都沒下樓沒出來。太亂了!13度啊,不算冷啊。走一戶少一戶,都沒有膽量了,害怕。哎喲媽呀!明天要是搬,把這點東西拉過去就完了,是不是?都拉過去吧,交給夥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