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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那抹天邊的雲彩
作者:劉發祥(貴州)
在苗嶺茶鄉從事教育工作了三十四年,彈指一揮間,一個光鮮亮麗生龍活虎又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夥變成了滿面溝壑縱橫,走路步履蹣跚、還經常在車上被讓座的老頭。幾十年的光陰,歲月的流逝,不經意間就熬白了頭熬駝了背,機器也毀損得面目全非而至小修不斷大修在即。
有時候一想起他人很輕鬆地就能混個骨幹教師、學科帶頭人、優秀教師、先進班主任,再不濟也是一個不下文的中層幹部,心裡就像打翻五味瓶,頗不是滋味;汗顏之至,雖然工作盡職盡責,也寫了不少的論文,不少的旅遊文化以及體驗文章,到頭來依然無顏見江東父老,無緣問鼎這些榮譽。我時常在想,這些幸福的事兒怎麼離我那麼遠?
不過又回過頭來想,我愛好寫作呢,寫作的確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快樂的事,特別是看著我熬更守夜辛苦而就的文字發表在書報期刊上時,收到中國散文學會、貴州省作家協會、中國西部散文學會、黔南州作家協會寄來的證書時,心中樂悠悠的好似進了蜜罐一般。於是乎複雜的心情讓我有意無意的騰出一定的思想空間去思索一些有關幸福的事兒。
回想過去往事,我這一生的教師生涯中還是做過一個學期的班主任的,雖然百般努力但仍是不算不成功。我做班主任後選了一個叫趙海的學生當班長,他卻喜歡用武力來幫助我管理班級,隔三差五的就有學生來投訴。我向他講了N多次的道理,總是不奏效。後來學校舉行籃球比賽,他組隊參加,竟然將其他隊打得落花流水。離校後,他走入社會,就沒有了音訊。二十多年後,他又重新進入我的視線。之後許多年一直對我熱情有加愛戴萬分,這讓我心裡暖洋洋的,幸福感倍增。
同是這個學期,學校搞了一次歌詠比賽,一個姓邱的女學生主動要求參加,她參賽的歌名叫《幸福在哪裡》。她每天都在積極的準備,我也為她不停的打氣。誰料上臺後,才唱了一半多一點就卡殼了,還好在她大方,沒有哭鼻子。
幸福在哪裡
朋友啊告訴你
她不在月光下 也不在溫室裡
幸福在哪裡
朋友啊告訴你
她在你的理想中 她在你的汗水裡
…………
我想,那一定是她還年幼,還沒有真正的理解生活、幸福的含義,否則是不會半途而廢的。
少數民族地區的人喜於打夥計認老庚,包括我在內的很多老師也沒有脫俗。前些日子陪姚老師到鞏固一個布依山寨去認夥計,布依人禮儀重熱情好客,免不了一場酒席大戰。酒席上年輕人身體棒,越喝興趣越濃,正當他們酒興正酣的時候我因不勝酒力,故半場而退。
主人家院門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田園,那迎風搖弋的水稻如同精力旺盛的少年不知疲倦地舒展身骨,健康的生長著。我在田邊的機耕道上漫步,自得山水之樂。這時,四個八九歲的小孩每人拿一棵竹竿,一根竹篾在我面前來來往往的穿梭忙碌。仔細一看,他們是在先將竹篾彎成一個圓,然後把兩端並在一起插入竹竿的一頭固定好,分頭到人家戶的屋簷下沾蜘蛛網。沾了厚厚一層的蜘蛛網後,就仿佛是一支長長的網球拍。這些工作完成後,小孩們就歡呼著奔向田壩。幹什麼?在農村生活過的就知道,他們是去網蜻蜓。
農村的小孩苦,沒有奧特曼光頭強可看,沒有電腦上網,沒有遊戲室撞球室進,他們卻自有他們的樂趣。純真,無暇。幸福指數一樣倍兒高。
有的人有身份有地位不差錢,卻精神高度緊張,時時想著身後會有一雙恐怖的眼睛在望著他。有的人已經很有錢了,卻還要伸手在國家的國庫裡亂摸,甚至不惜拋棄人性去吸老百姓的血,最後落個不光彩的結局。有的人辛苦一輩子,掙下不少產業成果輝煌卻無視健康,還未言及退休就已病入膏肓。日子過得鮮,那是短暫的;花園洋房豪車算什麼,再光鮮華麗不過是過眼雲煙,老婆擦乾眼淚轉身就會擁入他人懷抱。這些是真真與幸福無緣的人。
雲霧場壩有一個叫老本的瞎子,一輩子以乞討為生,卻有一個啞巴女人自願做他的老婆,還生了兩個小孩。他們往往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家子溫馨地吃著別人的殘羹剩飯,沒有憂愁沒有煩惱,也可以說是沒有思想,但你能說他們不幸福?還有一個叫白妹的老男人,亦是靠人施捨生存,不過他大多不吃別人的白食,總要幫人家掃掃地抬抬煤才心安理得,吃了飯他還不忘餵一餵他的小狗,然後抱著小狗四處溜達,一臉的笑容。他每次碰見我,都要輕輕地對我說一聲,老師你好。朋友,你說他是否幸福呢?
雲霧歷史上有兩個人讓我欽佩之至,一個是鄉間紳士李春山,年輕時攢下不少錢卻全都用來為地方修橋補路,數十年不間斷。受他的感染,很多紳士都參與進來,於是雲霧就有了伏虎寺、斷橋、古驛道、飛雲洞、聖旨碑等景觀遺存下來。另一個是莫沙寨的莫異坤放著好好的清朝縣令不做,卻跑到家鄉來當孩子王。滿腹經綸的他一心只希望把滿肚子的水用來滋養家鄉的這片土地。用生命給予他人幸福的李春山莫異坤,將自己的幸福化解成了那份厚重的愛,而得到了後人無盡的念想。
可惜這種幸福的事兒太多人不懂得去擁有,腰包硬了寧肯去開網吧賺未成年人的錢或者豪吃豪賭,家門口的公路上有了坑,寧肯讓爛泥漿沾在自家門上牆上也不願去弄點沙子來填補填補。修橋補路之類的公益事業仿佛只是個別神經質的人的專利。倒好,如是有車翻在路上,全有了精神氣,一擁而上哄搶。民族的劣根性暴露無遺,優秀的傳統文化遭到侵蝕,又實實在在的踐踏著中華千年文明。幸福故而遠離這類人群。
我敬服老作家石堅,他僅一句話「幫助不幸的人是我最大的幸福」就足以讓我輩頂禮膜拜。
我的根在農村,質就是一個字,俗。高貴與大雅之堂是另一個世界,我的資質只能是在世俗社會裡探討其所謂的幸福之理。
當今世界喝茶已經成為一種時尚,其一是實用功效,說其能益壽延年難有使人信服的根據,說其可以解渴,破睡提神甚至有一些藥用價值卻是不假。其二是有所升華,多用於祭祀、禮儀,更有人將之提升到精神層面,禪茶一味就是一說。其三是被有的人視為一輩子都離不開的知己、朋友,天天形影不離。講究的在品茶前還須沐浴更衣焚香奏樂。不少人都相信茶可以濾清夢境、安人魂魄。簡直神了,都成有生命的物件了。通茶性是一種幸福,有的人卻只能在綠葉湯水的認知裡徘徊。
別說農民是粗人,他們懂得尋常人難以理解的愛,土地是他們的樂園,是他們的生命,故而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細細吟聽土地那韻律整齊的呼吸聲,與之交談,與之交心。莊稼是他們共同的兒女,望著這些健康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往上長,心裡樂滋滋的不禁會哼起自己喜歡的小曲。這是最自然、最純真的幸福。
有的人滿心的喜歡、愛慕一個最為心儀的女人,然而卻因為難言的原因不能與之廝守終身,又被命運之神莫名地刻上了深深的烙印,永不能捨棄。這樣,就只能是一生永久地站在遠處暗暗地想戀、關注,靜靜地聽一聽那充滿誘惑的聲音,默默地看一眼心底西施的尊容,甚至僅僅一個背影,哪怕是在電腦上詳端一張張充滿無限靈動的照片,就已滿足。這種等待是漫長的,沒有結果沒有希望遙遙無期,連表白的機會都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理智的抹殺掉;然而他們卻苦行僧般不離不棄義無反顧默默的等待,他們不將之視為痛苦,反而視為一種上蒼賜予的幸福,因為這是其生命的重要組成部分。很多人不知道,至少在愛情方面,希望比自由更珍貴。
很多時候,風燭殘年的我是頗為孤獨的,這很符合我的性格。我常常是喜歡一個人獨處一邊看書,或是漫無邊際的遊蕩,田間地頭叢林草坡,時而佇立風中,時而青石板上靜坐,以路邊小樹腳下小草為伴,沉思,沉思,沉思。仿佛靈魂已游離於軀體,就像天馬行空,自在的尋找那一片可以滋養生命的樂土。沒有他人的參與,沒有外來的幹擾,獨自於淨土安享時光,這無疑是我一個幸福、美妙的時段。
有時候我亦會在家興趣濃鬱專心致志的烹小鮮,弄上幾個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然後滿上二兩小酒,和兄弟朋友同事邊吃邊敘。茶餘飯後又圍坐根雕茶几,斟上幾盅雲霧香茗慢慢的品味,一會兒績效工資怎麼還不來,一會兒反法西斯勝利七十周年大閱兵,一會兒七裡衝牛打場地天南海北的胡吹。這個時候,我是滿臉的幸福。
幸福是給有準備的人,也給有心有緣人,也可以說無處不在,只看我們把握住了沒有。由此我的幸福還更在於喜歡一個人默默地在庭院裡聽樹上那悅耳歡快的鳥鳴聲,傍晚時分站在家門口的小路旁靜靜地觀望翠雲堆積的雲霧山,還有天邊那抹霞光萬丈的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