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八月,後金八旗兵正式開始統一女真部落的最後一戰——滅最後的海西女真部落葉赫部,明廷終於相信後金政權成為明王朝的心腹大患,緊急詔令熊廷弼重新擔當遼督,經略遼東。
在當時,努爾哈赤十分忌憚熊廷弼。
明朝抓到的撫順秀才賈朝輔說過:「當時努爾哈赤集結後金八旗兵各頭目和明朝降將李永芳等人,問現在應該先攻打哪裡?有的說應該先攻打遼陽,傾其根本;有的說應當先攻打瀋陽,潰其藩籬;有的說明廷派了熊廷弼經略過來,遼東一定有所防備,應當先攻打北關,除去自己的內患。努爾哈赤說道:遼東局勢已經敗壞至此,熊廷弼經略要整頓好也需要時間。於是我想先攻取北關,免除我的內患,將來可以使出全力去攻打遼陽瀋陽。」
海西女真葉赫部被後金政權滅亡後,熊廷弼開始一系列的整頓,防備後金八旗軍深入。
首先以「瀋陽空壘,獨立難支」的理由奏請明廷,盟友已失,請求退守遼陽城,得到明廷批准。
其次為了力保孤城,熊廷弼除了在遼陽城挖壕溝,築高牆以外,他還向明廷提出集結大量兵馬分別扼守險要的防守策略。
他上奏:「現在能遏制後金的說法有三種,一種是恢復,一種是進剿,一種是固守。臣以為此時遼東局勢敗壞,不敢奢談恢復、進剿之事,不如分布險要以守為穩的策略,先保現有地區,然後慢慢整頓。但是現在守備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臣親自到各邊隘口險要之處勘察地形,認為後金出兵的路只有四條:在東南路為靉陽,南路為清河,西路為撫順,北路為柴河、三岔兒間。這些地區一定要駐守重兵,為防守後金進剿的準備工作。而鎮江南邊保障四衛的安全,東邊兼顧朝鮮,駐守人員也不能少。這就是臣的分布險要的大策略,望陛下知曉。」
熊廷弼的策略很簡單,遼東局勢越來越差,現在根本不是恢復失去的城池或者大規模圍剿後金的時候,現在只能先守住陣地,然後慢慢整頓內部,最後恢復元氣之後才開始圍剿後金軍。
而防守的策略是每路設兵三萬,鎮江(今遼寧丹東市附近)設兵二萬,等到後金軍過來,根據實際戰局有的負責迎擊,有的負責橫擊,各路則都負責自己這一塊的城池防守,獨當一面,四路相互配合就全局防禦成功。遼陽城也設兵二萬,平時駐守,有事進行策應。海州(今遼寧海城縣)、三岔兒河各設兵一萬,以防萬一。金、復(今遼寧金縣、復縣)設兵一萬,防守海運,保障後勤。總共需要十八萬軍隊。與此同時,還需要九萬匹各種軍馬駑馬,需要軍餉銀三百二十四萬兩。
熊廷弼的這一經略大計,雖得到皇帝批准,但是朝廷沒錢,無法得到落實,而且他自己就因受到一連串的黨爭彈劾而不安其位了。
但是熊廷弼得罪了言官團體。
吏科給事中姚宗文首先發難。他因為求熊廷弼為他補官,沒有得到滿足,為此怨恨熊廷弼,後來走別人的門路得到了補官,後來去遼東閱視兵馬,處處與熊廷弼作對。當時遼東人劉國縉為兵部主事,負責遼東軍務,主要招募遼人為兵,招募了一萬七千人大半都逃亡了,被熊廷弼劾免,姚宗文是早劉國縉的門生故舊,至此相互勾結,決定驅逐熊廷弼。
泰昌元年(1620年)八月蒲河(今瀋陽市東北)失守。
姚宗文詆毀熊廷弼,上奏朝廷,說他獨斷專行,聽不進別人的建議,而且軍馬也不訓練,將領也不部署,導致遼東地區人心不親附,刑罰又重。還煽動言官對熊廷弼進行群起而攻之,必欲去之而後快。
言官們開始帶節奏。
御史顧慥也彈劾熊廷弼出關一年,沒有一點成就,還做了一副對聯:「荷戈之士徒供挑浚,尚方之劍逞志作威。」來諷刺熊廷弼。
當時萬曆皇帝剛剛駕崩不久,明光宗朱常洛登基不到一個月就病逝了,明熹宗朱由校初立,魏忠賢開始興風作浪,朝堂更加混亂,遼東問題更加難以得到正確的解決。
御史馮三元彈劾熊廷弼更誇張,說熊廷弼無謀者八,欺君者三,其中最重要的幾條就是遼東重鎮開原、鐵嶺失守,大量軍備物資無法運回;北關告急,不讓大軍前去救援;遼東地區精銳的礦兵不用;國家健兒軍士不去殺敵而去作工等等。還說朝廷不罷免熊廷弼,遼東必然不保。
明熹宗朱由校下詔進行廷議。
熊廷弼上疏自辯說,開原、鐵嶺的糧食,臣一抵達遼東就開始收割,割不了的就地焚毀;北關告急,立馬命令開原道韓原善、分守道閻鳴泰往赴,二人都不願意去,其時臣手下只有這二人,馮三元所謂不讓大軍前往,不知道這大軍在哪?所謂役軍丁,都是民壯,守守城沒問題,打仗那就不行了;遼東礦徒都是亡命之徒,變成士兵後就變成兵匪,到處搶劫,一碰到戰事,就各種不行,誰敢用他們?
熊廷弼不反駁還好,一反駁,更加引起言官的各種無理取鬧式的反駁。
御史張修德彈劾熊廷弼破壞遼陽。
熊廷弼更加憤怒,遼陽能守得住就是靠熊廷弼的功勞,現在言官都開始質疑他的功勞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氣之下交還尚方劍,直接上奏朝廷,要求罷免自己。
言官決定再添一把火,給事中魏應嘉再次彈劾熊廷弼。
經過朝議,朝廷決定允許熊廷弼去職,回京,從而結束了其經略遼東的悲壯一幕。
熊廷弼性情剛烈,覺得委屈,再次上奏,要求查明事實。
明熹宗朱由校決定派魏應嘉等人前往遼東,給事中楊漣為人正直,認為魏應嘉原來就是彈劾熊廷弼的主力人員,如果派他去調查此事,熊廷弼情況不妙,於是上奏朝廷,原來反對和彈劾熊廷弼的人應該避嫌,讓其他言官前去調查,於是明熹宗朱由校改派朱童蒙前往遼東調查事情真相。
朱童蒙當時任兵科給事中,雖然也是言官的一員,卻素性樸直,志氣豪爽,善於騎射,為人慷慨,為官剛介,文才與武略兼備。
他的一生著述有《疏草》《去吳》《楚遊錄》《粵西於役志》《武闈與事》《論兵尺牘》《勘遼錄》《勘遼紀事》《撫延章奏》《編年紀事》《宦遊詩稿》等等,除了詩詞歌賦之外,還有大量關於遼東局勢和兵家的著作。
這種人才能真正做到不偏不倚,正確的評價熊廷弼的功與過。
果不其然,朱童蒙經過全方面仔細的調查,調查結果是熊廷弼經略遼東地區一年有功也有過:其過錯在於朝廷危難之際,辭職乞歸,有負君恩;而在遼東這一年,熊廷弼的確有大功,力保遼東危城不失。這就是所謂的「罪浮於功」。
至此,明熹宗朱由校認為熊廷弼雖然有過錯,但是還是忠於國家的有才幹之人,暫時放過了熊廷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