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才傲物的天才編劇
第34屆金馬影展,張國榮憑藉在《春光乍洩》中飾演的何寶榮一角,入圍了最佳男主角,作為當年最大的熱門,張國榮可以說是當年影帝呼聲最高的一個,結果當獎項揭曉的時候,評委一票也沒有給張國榮,謝君豪大獲全勝,拿下了當年的金馬影帝。
謝君豪出演的正是由他主演的舞臺劇《南海十三郎》改編的同名電影,影片講述的正是香港知名編劇,南海十三郎的一生。
南海十三郎,原名江譽鏐,廣東南海縣人,太史江孔殷的十三子,出名後,就被人們稱之為南海十三郎。南海十三郎出生不久,母親就去世了,太史對這個自由失去母親的孩子也是疼愛有加。
這也間接導致了南海十三郎生性頑皮,讀中學的時候,就一把火燒了校長房間裡的蚊帳,被學校給趕了出來,南海十三郎自幼聰慧,從小就是個戲劇天才,常常模仿粵劇語言,熱衷於唱腔,被開除後,無所事事,索性專心於粵劇創作,流連於各大戲院,後幫助薛覺先編寫《心聲淚影》,名噪一時,成為當時炙手可熱的編劇。
但是十三郎並未以此為生,而是繼續求學,後來在香港大學學醫期間,為了追愛,放棄學業,一路跟著心中所愛跑到了上海,結果對方毫不領情,又趕上「一二八」抗戰,南海十三郎就此被困在了上海,身陷感情泥沼,失魂落魄。
受到自己九哥江譽題英勇殺敵的影響,備受鼓舞,回到了香港,在一所中學當起了數學老師。
抗日戰爭爆發後,南海十三郎參加了「時代劇團」,用自己的戲劇鼓舞前線,抗敵救國,一直到抗戰勝利後才回到香港,一身傲骨的他在抗戰期間就因為看不慣他人用低俗戲劇慰問前線而發生衝突,回到香港後,更是大肆批評當時的電影過於媚俗,有傷風化,因此與行內大部分結怨,逐漸被孤立,無法立足。
1947年,回廣州的路上,十三郎掉下河灘,得了腦震蕩,精神已經開始時而清醒,時而恍惚,最終在84年,病逝於香港青山醫院。
南海十三郎一生傳奇,前半生就已經是炙熱可熱的粵曲編劇,名滿香江,後半生卻精神失常,渾渾噩噩活了四十年,電影用一種近乎鬧劇的方式還原了南海十三郎這傳奇的一生,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始終不願意像世俗妥協的靈魂。
性不譽人何足怪,交非知己自然狂
電影的開場是從李鎮州飾演的說書人開始的,夜晚的香港街頭,說書人一聲念白——心聲淚影女兒香,燕歸何處覓殘塘。紅綃夜盜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人們向著說書人圍過來,聽他講述一個流浪漢在半夜用英文向警察局報警,讓警察局以為是外國人不敢怠慢,趕過去卻發現是一個流浪漢,這個流浪漢說自己的鞋被偷了,一隻被英國人偷走,一隻被日本人偷走,他們把中國人的鞋都偷走了,讓中國人無路可走。
這個流浪漢正是已經精神失常的南海十三郎,由謝君豪飾演的粵劇金牌編劇。
這個故事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追問起南海十三郎的故事,說書人就此為大家講述這個傳奇編劇的一生。
南海十三郎出生於富貴之家,典型的富家子弟,父親妻妾成群,大大小小娶了十二個老婆,大多數出身於青樓,大家經常在一起唱戲,從小在這樣的環境裡耳濡目染,十三郎自幼對戲曲就十分痴迷。
十多年後,南海十三郎在慈善晚會結識了女子吳綺莉飾演的Lily,對其一見傾心,為了她不告而別,一路跟隨Lily去了上海,至此音信全無。
兩年後十三郎突然回到香港,已經是一幅落魄的樣子,對於自己追求Lily的事情,也不再提起。
從此南海十三郎醉心於粵劇,在聽戲的過程中結識了薛覺先,將自己創作的《寒江釣雪》交給薛覺先,本已經被當作神經病被趕出去的他,因為這本《寒江釣雪》被薛覺先看中,希望十三郎可以加入自己的編劇團隊,他也因為這部《寒江釣雪》一炮而紅,成為當時最炙手可熱的編劇。
並藉此機會,找到自己墮落紅塵的侄女梅綺,由蘇玉華飾演,將其引入影視圈,成為當時粵語電影的當紅影星,不過此段應該多為杜撰,梅綺6歲的時候就在《聰明笨伯》裡有客串演出,1937年,正式從影。
紅極一時的南海十三郎,才華橫溢,靈感來了,一個人一邊編排故事,一邊做成粵劇唱詞,同時三個人抄錄都跟不上他的創作速度,為此也是大發雷霆,將抄錄的人全部趕走,潘燦良飾演的唐滌生趁此機會上門拜訪,願意為南海十三郎抄錄,兩人這段戲可以說是本片第一個高潮段落。
十三郎隨口念詞,推敲辭章,構思情節,唐滌生抄錄的同時,還能跟上南海十三郎的節奏,為其起調,伴和,兩個人天衣無縫的配合,將這一段戲展現的堪稱完美,南海十三郎的孤傲第一次遇到了一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天才,也第一次打開了自己的心扉,君子之交,就憑一杯茶,與唐滌生成為了一生摯友。
在他眼裡,唐滌生的成就遠在他之上,以他的才氣,不應該去寫這些庸俗的東西來迎合觀眾,而唐滌生也告訴南海十三郎自己的夢想:我要證明文章有價,再過三五十年,沒有人會記得那些黃金股票,世界大事都是過眼雲煙,可是一個好的劇本,五十年、一百年、依然有人欣賞。就算我死了,我的名字我的戲,沒有人會忘記,這就叫文章有價。
不久後抗日戰爭爆發,為了唐滌生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南海十三郎用激將法氣走了唐滌生,帶著自己的作品投入到抗日戰場的前線,希望以此鼓舞士氣。
結果看著人們圍著自己舞臺對面任惜花編劇的低俗喜劇,怒不可歇,對其大打出手,南海十三郎不願意像世俗妥協的性感,也在這裡展漏無疑。
戰爭結束後,因其性格原因,十三郎被圈子孤立,窮困潦倒,偏偏在此時再次遇到了Lily,此時的Lily已經認不出眼前這個男人,如此打擊之下,十三郎從火車上一躍而下,摔成了腦震蕩,從此半瘋半傻。
潦倒半生的他,面對找到自己的薛覺先,說什麼都看的那麼清楚,是很痛苦的,然後逃離了薛覺先家中,不願接受其幫助。
如此境遇之下的十三郎,在茶樓再遇唐滌生,此時的唐滌生已經是揚名立萬的粵劇名家,一杯君子之茶,似乎喚醒了十三郎那孤傲的內心,結果當晚前去觀看唐滌生戲劇的十三郎,只看到突發心臟病的唐滌生被人抬上了救護車,英年早逝。
十三郎深受刺激,再次住進了精神病院,出院後住進了佛堂當導遊,聽聞自己父親的死訊後,趕回香港,淪落街頭,成為一個徹底的乞丐,最終慘死街頭。
故事講到一半的時候,說書人因為妨礙交通被抓緊了警局,兩個年輕人為了繼續聽故事,拿東西砸了警察,一起被抓了進去,故事講完,天也亮了,被保釋出去的說書人,被人問到與十三郎很熟嗎?
「不過是一個潦倒編劇在講另一個潦倒編劇的故事。」
不會跟世俗妥協的天才
《南海十三郎》的故事最早被改編為舞臺劇,在1993年被搬上了舞臺,謝君豪因為自己的狂放被選中飾演十三郎,上映之後,就有人表示,十三郎這個角色,只能由謝君豪來飾演,無人能夠取代。
之後二十幾年,謝君豪多次在復排中飾演十三郎,他演繹了十三郎前半生的意氣風發,也演繹出了十三郎後半生的形容枯槁心如死灰,從舞臺劇演到電影。
才情是很多人都有的,傲骨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南海十三郎最具魅力的或許就是人生七十餘載,不論是正常,還是瘋癲,在世俗中經歷了種種困難的情況下,十三郎都能保持自己一身傲骨的氣節,令人不禁心生佩服。
影片並沒有採用嚴肅的講述手法,而是通過一種近似於戲謔的鬧劇手法,將這個天才的一生進行演繹,當十三郎瘋了之後,一直隨身帶著一張白紙,天真無邪的孩童,可以從這張白紙看到他所描繪的雪山白鳳凰,而所有置身繁雜的人,只能看到一張白紙。
本片用一個說書人的角度,去將十三郎的故事娓娓道來,也是恰到好處的設計,對於這樣一個不肯與世俗妥協的天才來說,真實呈現的表現手法,並不能夠將這個不願與屈服於生活的形象展現的淋漓盡致,而活在說書人的口中,有了一層傳說的色彩,又有了一份神秘,讓人不禁可以跟隨著故事去神往,一個如此才華橫溢的人,如何在世人的偏見之中,用自己的才華與作品,在這個社會留下自己的軌跡。
高志森從影多年,為新藝城恰如最後拍攝了多部經典影片,而這些合家歡,迎合市場的各類作品,是否就是他真實想要拍攝的內容,又是否就是他的真實實力,不得而知,而一個拍攝《花田喜事》以及《水滸笑傳》的導演,為觀眾呈現這麼一個天才的人生,正應了那句,潦倒編劇講述潦倒編劇,杜國威和高志森,或許正是借著十三郎的故事,訴說著,商業時代的一份不肯妥協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