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胸是炒雞蛋火了。先是巴結上了奧運會中國的紅黃隊服,又借了北京話「吞音」的東風。這地道的北京話,在外地的朋友們眼中,「垮」是重要特點。不用舉例了,這幾天大伙兒都跟著念叨過無數次啦。作為北京人,我們驚喜地發現,原來我們的北京話,那麼有趣。「裝墊兒臺」竟然是「中央電視臺」,哇哈哈哈哈。
2009年7月,校場口,寫滿拆字的小胡同。
笑過之後,一股寒意借脊梁背兒直捅後腦勺兒——我們北京人,幾乎已經忘記自己的「鄉音」了。今兒個才發現北京話有趣?咱爺們兒幾十年白活了!此乃悲哀也。
有興趣的朋友,去找個小學校,隨便拉住個放學的孩子,你問問他:北京是什麼?我相信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會回答:「中國的首都」,而不會回答「北京是我的家」。
不怪孩子們。這樣的地方,竟然是我們的家?連我們自己也是恍然大悟。
是啊,泱泱大國,十多億人的首都。為了這個首都,不可否認我們得到了很多,但與此同時,我們也失去了很多。
比如鄉音。
百度圖片搜索「北京」,出來的結果,長城故宮天安門,國貿南站大劇院。哪個也不我們的家啊!
查了一下手頭的資料。早在1981年5月22日的北京晚報上,就曾刊登過一位山東德州的讀者來信,他是這麼說的:
「……售票員有時不報站,報站也不講普通話,而是用鼻音很重、聲音快而低的北京方言,聽不懂,就有過站之險。……
後來晚報還刊登過笑話,說北京售票員報站,外國人聽了直撓頭,聽不懂啊。旁邊的北京人搭腔兒了,別說您,連姆們北京人都聽不懂。
後來呢?後來北京很快就普及電子報站器了。售票員,售貨員,各行各業要求必須說標準普通話。連人大代表都過問這事兒了。
那麼什麼是北京話呢?侯寶林先生的相聲《北京話》裡面就說過,北京話是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以北京音為標準的普通話。
如今,作為北京人,無論是我們工作的單位,還是居住的胡同兒、樓房,身邊都有著無數的外地朋友。無論是誰,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大家來到北京,無可非議,首都嘛,經濟文化政治的中心。
然而這樣的人口流動,逼得北京人說話的方式完全改變了。「神奇地發現,自己和北京娃聊天兒就兒化音,和外地娃就說標準普通話,完全無意識地就區分了。」身邊兒的一個姐姐說。
你不想改變?不可能的。外地朋友一字一句地克服著方言的困擾,用儘量標準的普通話跟你交流的時候,你還能滿嘴打出溜兒?咱北京的爺能做那挨罵的事兒?
於是,那流利、垮塌、親切的北京話,我們已越來越少聽見。
這是我2007年10月,在前門外青雲胡同口拍到的一個孩子。多麼北京的一個場景,其實,這個孩子也並不是北京人。
90年代的電影電視裡面,還經常能聽到各種垮塌味兒的北京話。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編輯部的故事》、《頑主》以及陳佩斯的電影——陳佩斯本人基本上還是普通話,但配角們時常蹦出一兩句垮塌的北京話。
至2014年,相聲演員陳印泉、侯振鵬還說過一個小段兒《報站名》,其中便提到了「王五井」,讓外地乘客聽不懂。隱約記得之前姜昆也有相聲諷刺過北京話,可惜想不起名字來了。
說普通話,讓全世界都能聽懂,這便是這座古城,作為首都所付出的代價。連鬧運會都開過了,我們要學會包容。
於是,我們有首都,但我們找不到家了。
北京歡迎您。舉著棍子歡迎。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難道真的一點兒不剩了嗎?有沒有遺留下來的呢?
還真有,那便是「大日爛兒」,也就是大柵欄了。啊,好安慰,好安慰,沒有全部消失。
可再一想,媽的,現在的大柵欄,除了特麼名字保留了下來,還有什麼和過去一樣呢?打小兒爹媽帶我們逛大柵欄,難道是去買旅遊紀念品嗎?
2007年9月,一個孩子跑過菜市口東南角大吉片的拆遷空地。然而您仔細看看這個孩子,恐怕也並不是北京人。
呵呵,胸是炒雞蛋,垮塌的北京話好像是要回來了。原來,所謂時尚真的是在輪迴啊。
可輪迴的後面,已是一份北京人守著家鄉的鄉愁。
北京人,讓我們包容彼此吧。還能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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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微信公眾號 貓兒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