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強,1957年生於福建泉州,1981-1985年就讀於上海戲劇學院舞臺美術系。他的藝術表現橫跨繪畫、裝置、錄像及表演藝術等數種媒材。1986-1995年底旅居日本期間,他持續探索從家鄉泉州開始的以火藥創作繪畫的藝術手法,逐漸推大其作品的爆破規模和形式,並建立隨後著名的室外爆破計劃。
他以東方哲學和當代社會問題作為作品觀念的根基,因地制宜,闡釋和回應當地文化歷史。他以藝術的力量和強悍的作品視覺漫步全球,體現在不同文化裡自由往來的遊牧精神。他著名的火藥爆破藝術和大型裝置充滿活力和爆發力,超越平面,從室內空間走入社會和自然。
藝術年表:
2019年
《在火山裡:蔡國強與龐貝》,那不勒斯國家考古博物館,義大利那不勒斯;
2018年
《花曲》,烏菲齊美術館,烏菲齊美術館;
《繪畫的精神:蔡國強在普拉多》,UCCA尤倫斯,中國;
2017年
《蔡國強在普拉多:繪畫的精神》,國立普拉多美術館,馬德裡·西班牙;
《蔡國強:十月》,普希金國家藝術博物館,莫斯科·俄羅斯;
2016年
《蔡國強:我的繪畫故事》,博尼範登美術館,馬斯垂克市·荷蘭;
為卡達博物館管理局策劃大型群展《藝術怎麼樣?來自中國的當代藝術》,旨在展示中國藝術家個人對創造力的追求,展覽在世界激發廣泛影響,紐約時報以《重新定義中國當代藝術》為題整版報導展覽;
《蔡國強:歸去來》,橫濱美術館,橫濱·日本;
《蔡國強:蓬萊山》,越後妻有裡山當代美術館,新瀉縣·日本;
《農民達文西》,米蘭達文西國家科技博物館,米蘭·義大利;
《蔡國強:天梯》,泉州·中國。展覽視頻在海外瘋傳,Facebook臉書上傳兩天吸引3000萬人觀賞,超過100萬次轉發,美國《時代》雜誌特別報導,亦登上NBC新聞頭條視頻;
2014年
《蔡國強:移動鬼城》阿斯蓬美術館,科羅拉州·美國;
《蔡國強:九級浪》,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上海·中國;幕式上,於黃浦江實施白天焰火《輓歌》;
《蔡國強:即興》,PROA基金會美術館,布宜諾斯艾利斯,阿根廷;
擔任北京APEC會議焰火表演總設計;
2013年
《蔡國強:農民達文西》巡展,巴西利亞巴西銀行文化中心和國家郵電局博物館;巡展至聖保羅巴西銀行文化中心和國家郵電局博物館,裡約巴西銀行文化中心和國家郵電局博物館,巴西;展覽吸引超過一百萬觀眾。此展裡約熱內盧一站,平均每天吸引近6500位觀眾,成為當年全球觀展人數最多的在世藝術家展覽;
《歸去來兮》,昆士蘭美術館暨現代美術館,布裡斯班·澳洲;
《一夜情:為巴黎白夜藝術節作的爆破計劃》,巴黎·法國;
2012年
《蔡國強:天梯》,洛杉磯當代美術館,洛杉磯·美國;
《蔡國強:春》,浙江美術館,杭州·中國;
《船家族》,丹麥法斯高基金會,丹麥;
2011年
《蔡國強—地下1040M》,頓內次市伊左慄阿慈亞基金會,烏克蘭;
《蔡國強:海市蜃樓》,阿拉伯現代美術館,卡達·多哈;
在臺北辛亥革命百年紀念焰火總設計;
2010年
《蔡國強:農民達文西》,外灘美術館,上海·中國;
《蔡國強:地中海遊記》,尼斯當代美術館,尼斯·法國;
《蔡國強:撞牆》,新加坡國立博物館,新加坡;
《蔡國強:遠行》,美國休斯頓美術館,美國;
《蔡國強:陽光與寂寞》,國立自治大學附屬當代美術館,墨西哥;
2009年
《蔡國強:我想要相信》,畢爾包古根海姆美術館,西班牙,六個月內吸引56萬觀眾;
《蔡國強:泡美術館》,臺北市立美術館,臺灣;
《蔡國強:花開花落》,美國費城美術館與紡織工房美術館,費城·美國;
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60周年焰火總設計;
2008年
擔任年北京奧林匹克運動會開閉幕式核?創意小組成員及視覺特效藝術總設計,創作家喻戶曉的焰火作品「大腳印」;
《蔡國強:我想要相信》,古根海姆美術館,紐約·美國;巡展至中國美術館,北京·中國,35萬觀展人數打破古根海姆藝術家個展入場記錄;展覽在北京奧運期間巡迴至中國美術館展出;
《蔡國強:第七屆廣島獎得獎紀念展》,廣島市當代美術館,日本;
2007年
《蔡國強:不合時宜:舞臺一》,西雅圖美術館,美國;
《時光:蔡國強&資勝堂》,資生堂畫廊,東京·日本;
2006年
《蔡國強:不合時宜》,新墨西哥州聖塔菲美術館,美國;
《蔡國強:舞臺》,聖吉米納諾常青畫廊,義大利;
《蔡國強在屋頂:透明紀念碑》,大都會博物館,紐約·美國,成為紐約?都會博物館舉辦個展最年輕的藝術家;
《蔡國強:長卷》,加拿大國家美術館魁北克沙威尼根美術館與美國北亞當斯麻薩諸塞州當代美術館聯合主辦;
《蔡國強:撞牆》,柏林德國古根海姆美術館,德國;
《捕風捉影:蔡國強與林懷民的風影》,誠品畫廊,臺北·臺灣;
2005年
《蔡國強:黑彩虹》,瓦倫西亞現代美術館,西班牙;
《天堂》,札契塔國家美術館,華沙·波蘭;
《黑暗中的生命》,水果市場美術館,愛丁堡·蘇格蘭;
擔任威尼斯雙年展首個中國國家館策展人;
2004年
《蔡國強:旅行者》,史密森國家博物館群之賽克勒美術館和赫西杭美術館及雕塑花園,華盛頓·美國;
《蔡國強:不合時宜》,北亞當斯麻薩諸塞州當代美術館,美國;
2003年
《蔡國強:來自天上的焰火》,加州大學柏克萊美術館,美國;
《蔡國強:爆炸事件:中央公園上空的光輪》,亞洲協會美術館,紐約,美國;
《葉公好龍:為泰特現代美術館作的爆破計劃》,倫敦泰特美術館,英國;
2002年
《蔡國強藝術展》,上海美術館,中國;
《蔡國強的茶室:向岡倉天心致敬》,箱根雕刻之森美術館,神奈川,日本;
《蔡國強:空靈的花》,特倫多公民當代美術館,義大利;
《蔡國強:移動的彩虹》,紐約現代美術館,美國;
2001年
《蔡國強:水墨寫生表演》,當代藝術館與孫中山中國古典園林,溫哥華·加拿大;
《蔡國強:印象油畫草圖》,華史考特美術館,溫哥華,加拿大;
《蔡國強:隨意的歷史》巡展,裡昂當代美術館,法國,根特S.M.A.K.當代美術館,比利時;
擔任上海APEC會議焰火表演總設計;
2000年
《蔡國強》,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巴黎·法國;
1999年
《蔡國強:我是千年蟲》,維也納美術館,奧地利;
參加威尼斯雙年展,作品《威尼斯收租院》獲國際藝術界最重要獎項「金獅獎」;
1998年
《胡思亂想:蔡國強》,誠品畫廊,臺北·臺灣;
1997年
《蔡國強:飛龍在天》,胡姆勒拜克路易斯安那現代美術館,丹麥;
《蔡國強:文化大混浴:為20世紀作的計劃》,皇后美術館,紐約·美國;
1995年
受美國亞洲文化協會邀請,參加紐約P.S.1美術館國際工作室計劃創作活動一年;
1994年
《蔡國強:生命歷》,APA畫廊,名古屋·日本;
《蔡國強:來自環太平洋》,福島磐城市立美術館,日本;
《蔡國強:關於火焰》,東京畫廊·日本;
《蔡國強:混沌》,世田谷美術館,東京·日本;
1993年
《蔡國強》,直島當代美術館,日本;
《龍脈》,P3藝術與環境研究院,東京,日本;
《萬裡長城延長一萬米:為外星人作的計劃第十號》,甘肅嘉峪關,中國,同年參加威尼斯雙年展,作品《馬可波羅遺忘的東西》獲貝尼賽獎;
受法國卡地亞當代美術基金會邀請,於巴黎創作活動三個月;
1992年
《哭牆:來自400輛汽車的發動機》,TBM川崎市民展覽館,日本;
1991年
《原初火球:為計劃作的計劃》,P3藝術與環境研究,東京·日本;
1990年
《蔡國強:作品1988-89》,大阪當代藝術中心,日本;
1989-1991年
就讀於日本國立筑波大學綜合造型研究室;
1989年
《炸裂與空間孔洞:蔡國強》,基戈馬畫廊,東京·日本;
1987年
《蔡國強的繪畫》,外國特派員協會辦公室,東京·日本;
《蔡國強:火藥的藝術》,基戈馬畫廊,東京·日本;
《在火山裡:蔡國強與龐貝》前奏 來源:騰訊視頻
序
起-承-轉-合,中國古今常用的詩文、音樂結構。雖或呆板,卻開合方便有效。這次我在普拉多的主要展廳剛好形成四個空間,根據展廳走勢布局的主題和作品,自然形成類似的韻律關係。
《空中花城:佛羅倫斯白天焰火項目》,2018,蔡文悠攝 圖源澎湃新聞
《空中花城:佛羅倫斯白天焰火項目》2018, 林毅攝
《繪畫的精神:蔡國強在普拉多》展覽現場,西班牙普拉多美術館,馬德裡,2017年
第一個空間「起」,從我在馬德裡現場爆破的第一件作品《晝夜託雷多》,到似乎移印格列柯靈性的「使徒」系列,展示我與格列柯精神的關係和對話。第二個空間「承」,《黑色儀式》等二幅畫,表現對逝去親人的思念,亦是格列柯靈性的延續;與他所謂的手法主義相配,還特意展示火藥畫的材料和技法研究。第三個空間「轉」,熾烈的情慾、最後的狂歡、黑色罌粟花……推向壓軸的18米火藥長卷《繪畫的精神》肆無忌憚的感性解放!第四個空間「合」,收積能量,與「起」呼應,更多靈性。其中一件以萬國大廳為主題,炸出數百年前委拉斯開茲等畫家於此藝術競技的光影,和之後這裡曾為軍事博物館的硝煙,還有我在萬國大廳創作近一個月裡的黃昏時分魂牽夢繞……
《萬國大廳…》,2017年 火藥、帆布,360x600cm
文章基於過去兩年助理們攢下的九十多則錄音整理。或是我自說自話,信口開河,諸多謬論,常常自相矛盾;或是與普拉多等藝術機構繪畫專家們對話的受益體會。語海泛舟、語海拾沙,亦以起承轉合權宜拼湊文章。
普拉多令藝術家深深著迷的,是它作為「畫家的美術館」。這裡的專家是不同時代藝術家間的橋梁,是他們對視、交流的通靈者。我慶幸自己有這樣的機會,透過普拉多的收藏和藝術史專家,與先輩畫家們對話,跟藝術史的源流對話。隨著我的繪畫探索,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蓋蒂研究中心等許多繪畫專家Getty Center,也被捲入這些繪畫問題的討論和思考。我就更是自我陶醉……這樣對繪畫問題的尋問、掙扎和思辯,使我返老還童、如沐清風明月般開心。
《尋找格列柯第3號》,2016年 火藥、帆布,122x122cm
少年時的藝術家夢,其實是畫家夢。在普拉多展覽讓我深感奇妙:每當走在田邊小道,總忍不住探頭窺視繪畫史的田野,肅然起敬;突然有人說,「你也下來種種吧,參與攪合一番」,就很神奇。我這個從小愛畫畫、有著古典情結的「繪畫少年」,長大後搞了這樣那樣的當代藝術,突然有了當起先輩們那樣「畫家」的自覺和光榮。這就是永久等待著的「回家」!就會再次暗爽:我是神的寵兒啊……
起
1
小時候我常被父親叫去坐在他的膝蓋上,給他捲紙煙。他邊抽兩口,邊在火柴盒上用鋼筆畫山水。火柴盒上山巒重重,千帆競發,一群群海鷗翱翔空中。我問父親畫的是哪;他總說,是家鄉。每年清明節回家鄉給爺爺掃墓,慢慢意識到父親火柴盒渲染的家鄉跟實際天差地別。那是泉州海邊的小漁村:爺爺葬在大榕樹下,後面確實有山,但只是山包,更別說父親畫的松樹瀑布;前面確實有港口,但只是小海灣上幾戶人家和小船,再加幾隻海鳥。藝術路上我終於理解父親,畫畫是寫心寫意,方寸之間、天涯萬裡。火柴盒雖小,情感和世界卻很深很大。
蔡瑞欽(蔡國強父親),《無題》(火柴盒畫),年份不明。墨、水筆、鉛筆、紙質火柴盒,30.48x22.86cm
再後來又意識到,父親的火柴盒還讓我在世界點火。自然之火,象徵我和東西方先輩們的紐帶及延續,跨越文化、地域,回到本元。
2
文藝復興眾多藝術家,格列柯應該是我最愛。老舊藝術史書上粗網點、偏色厲害的圖片,都擋不住我對他繪畫世界的感應。當然我也和同代人一樣接受蘇聯繪畫樣式的培養,在70年代末隨著經濟開放同時湧入的現當代藝術潮流的混沌裡,朝三暮四,但精神的歸宿一直和他有關。08年北京奧運開幕式工作一結束,為了重返「世界」,我帶著女兒追尋格列柯的足跡,從他出生的希臘海島,經義大利,直到他居住38年後客死的異鄉託雷多。
蔡國強追隨格列柯的足跡,西班牙託雷多,2009年
我拿著他作品的圖片,找尋他畫過的地方和畫裡視線的位置,體會幾百年前他看到了什麼。我住在託雷多城對岸的山上,不論晨鐘暮鼓,窗外都是他畫裡的風景。還記得第一晚,陽臺上看夜幕降臨,格列柯筆下的河床突然打出一朵煙花,好像他給我問候。2017年初重遊託雷多,還是那個陽臺,我看到了《晝夜託雷多》的畫面,那些格列柯眼中的教堂、城野、峽谷和天空,白鳥、天使和火把的光陰交替。
上:為《晝夜託雷多》所作手稿,2017年。蠟筆、紙;35x48cm;下:《晝夜託雷多》,2017。火藥、帆布,260x600cm
格列柯從故鄉希臘的克裡特島走來,那時文藝復興的藝術家們早已熱衷人本,基本解決人體解剖、透視結構和寫實色彩等當時的前衛技法問題。但這位老兄卻不鳥此等準確。他形色誇張,作品籠罩著來自家鄉濃厚的中世紀的神性和神秘,盡顯保守。中國改革開放後也掀起追求理性、科學的熱潮;格列柯的強烈主觀表現和個人色彩的自由精神,讓感到社會壓抑的青少年時代的我,深有共鳴。
近年才知道和我感受一樣,19世紀末以來,眾多名家及其風格、流派,都從格列柯身上受到深遠啟示。大概格列柯比同時代藝術家對後輩的影響更大。是藝術家們讓格列柯坐上藝術史的聖座。藝術家是畫布的主宰,主題、內容、色彩、造型都為他所用。只要情緒需要,男人的手指可以比女人的更細長,雲彩可以彎曲變形。也許不那麼「正確」,但是畫家的真實。
2008奧運會焰火《歷史足跡》
某種意義上,畫畫是畫自己。相比畫任何對象,更重要的是畫你自己的藝術追求、感性和風格。
我漸漸發現格列柯像一面鏡子,能看到我自己,尤其他畫裡對看不見的世界和神秘性的追求,對家鄉文化的頑固情感,還有作為「外來者」的「遊牧民」精神,讓我湧起很深共鳴。想想自己,中國85運動時幾乎不見身影;在日本近九年,還是一匹狼般存在,東京外漁村搞革命,漸漸把日本藝術界折騰得「烏煙瘴氣」,離開日本時幾乎把有當代藝術的美術館做個遍;然後去美國,在更廣闊的五大洲飄蕩……這樣遊戲於體系、體制內外,追求孫悟空般地搗蛋造反,無法是法、自由自在。
3
我印象裡委拉斯開茲是非常正統的天才畫家。至高無上的技巧,那樣放鬆。線條薄似水彩,形體卻渾厚,還有他的黑色、灰色、紫色、醬紅色。相比前輩,他畫面的去神聖化和樸實自然感,尤其了不起。他是宮廷畫家,有機會從眾多前輩的原作吸收營養,好像不大跟外頭的藝術界來往,總有自己的課題在研究。他有馳騁繪畫疆場、建功立業的野心,幾乎只有皇帝和教皇的權力能成就他精神的鴻篇巨製。和格列柯類似,他孤傲而個性強烈,又渴望權力,這是把自己置身矛盾的懸崖,但這樣的掙扎卻造就了不朽。委拉斯開茲的寂寞、高貴、不安又自信,是從古到今偉大畫家精神的一部分。
蔡國強《空中花城:佛羅倫斯白天焰火項目》2018 林毅攝 圖源AssBook設計食堂
蔡國強《空中花城:佛羅倫斯白天焰火項目》2018 林毅攝 圖源AssBook設計食堂
4
繪畫的精神是寄托在每個畫家和畫作的精神上。如果存在一種西班牙繪畫的精神,我理解是更多畫家感性的精神,體現在畫面現場的冒險,畫布前自然流露的天才般的繪畫魅力,包含一種工匠般的能力。用筆用色、畫面濃淡鬆緊的控制,都被保留在畫面清晰可見的筆觸痕跡裡,百年後仍呼之欲出……如此「繪畫性」擁有不可取代的魅力。
相比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繪畫,西班牙的畫布上現場感和格鬥感更強烈,畫面裡繪畫過程的真實痕跡和它的生活化場景,形成自己的自然主義。這些不少是從提香繼承來的,西班牙畫家選擇了提香。當時的義大利,人們更崇拜幾位文藝復興大師的科學技法以及對神性世界的永恆和偉大的構想。而提香畫面裡的世界貼近生活,更自然。繪畫的肌理和筆觸自然流露著藝術家的激情和感性。
從提香親切、穩重的小筆觸,到格列柯的神秘、誇張和流動,再到委拉斯開茲的恆定、內斂和高貴,魯本斯的活力、性感和放鬆,戈雅的甜美華麗與陰森暴力,直到近現代的畢卡索……都讓人感受到曾活躍在西班牙的自由、自然的繪畫精神,感性鮮明的質樸大氣。
其中繪畫性的表現,好像畫布上「點火、爆炸和滅火」這樣創作現場的冒險,傳遞著從遠古巖畫以來人們在畫面上留下過程和痕跡的魅力,形成畫作上真實的力量。
承
《望雲》,2017年 火藥、帆布,360x300cm
1
火藥畫,可以和這條繪畫精神的脈絡相聯。
它的感性,來自我,也來自材料。在畫布上做火藥試驗,成了火藥性的自然體現。這樣率真呈現的效果,作為抽象畫其實挺迷人的,但不能只是這樣。還要加上我的感性,以及我試圖捕捉我們時代的感性。而且我還期待它能釋放更高遠境界的精神,當然它能釋放的高度,又由畫家的格與靈魂高度決定。
《黑色火藥測試》,2017年 火藥、畫布;每屏 25.5x25.5cm
同時,火藥畫不僅表現能量,而且本身就是能量。每件作品都在短暫時間內完成。這段時間裡,畫家的感性和材料自然特性對抗交融;當時的天氣和環境,畫家的走動、呼吸、思考和心境,控制或失控產生的意外,爆破瞬間聯通自然、宇宙和看不見的世界,形成多維的時空混沌,最終全被烙印在二維的畫布裡。
2
一千多年前,中國古人研究長生不老藥,配方引起爆炸,就給這偶然的發現起名「火的藥」,某種意義上,火藥一開始就具有神奇和治癒的功效。
蔡國強在泉州家中創作一幅早期火藥畫,1985年
1984年起我在家鄉泉州開始用火藥炸畫,常把畫布燒破,浪費心疼。是奶奶看到畫布又燒起來,順手拿起擦腳布一蓋滅了火,讓我明白火不要光會點,還要會滅,滅火才是藝術家的功夫。
到今天,作畫時不同效果火藥種類的挑選,用量的控制,產生線條的方式,刻紙出形,壓石磚輕重和受力點的選擇,處處暴露我作為獨裁者又試圖讓材料解放的矛盾。我享受每次爆炸解放的快感,也焦慮於自我和火藥的恩怨。獨裁和民主,藝術上本無完美的辯證關係。
我就是在火藥的張合間搖擺。我放縱它「張」,解放它的能量,使它更自由和難控制;我又要它能「收」,收藏內力,否則單薄。有張有收,比例和諧,就難免「傳統」和「經典」。當畫面更多深刻內涵,就顯老;單純簡約、明白有效,更似今天。這就是矛盾。每個時代的藝術家,都在面對當下前沿問題和難捨永恆之間搖擺,留下的作品就是這樣的結果。我也是這樣的嗎?
《黑色儀式》,2017年 火藥、畫布。300x450cm
3
使用火藥,就算如練武做到人刀一體的至高境界,又怎樣呢?藝術家有許多想像,總想告訴畫它應該是什麼;其實有時,要等待畫自己告訴應該是什麼,畫會出現神奇,把我自己嚇到。這不單靠我,而要在神奇的時刻,在我與自己和火藥,與繪畫精神,與自然和看不見的世界交結顯靈時,就會出現。
4
火藥的意義,不僅是助我掙脫傳統美學的重力和慣性,更在於棋盤上設一個大局,合圍出我與自然一體,也就是天人合一的局面。人和火藥都是自然的一部分,作畫過程伴隨人和材料的變化,是自然演變的過程,傳遞自然的真實。中文裡的自然很好,既是宇宙、大自然,也包含自然而然。
藝術的問題不能靠藝術解決,最終藝術的問題還是要靠藝術解決。我從年輕始至今,都在悄悄發問:藝術是否一盤包括人生、社會、宇宙、自然的大棋?如果是,可能性是什麼?尤其在全球化隆衰反覆的今天?但最終還是要找到這個時代的藝術形式和語言。從火藥繪畫到室外爆破計劃,從大型裝置到社會項目,我遊牧全球,試圖打破文化界限,實現公眾參與,追求無法是法、自然而然,師法自然也師法火藥……現在對於繪畫的探索,也一樣。
《藍》,2017年 火藥、帆布,183x152.5cm
轉
《發情山》,2016年 火藥、帆布,239x450cm
1
一開始我就知道火藥特別,因此更要在意它的普遍意義,否則只是自己的玩意兒。藝術家常常尋找特別的材料和技法作畫,但藝術史不是靠「一招鮮」發展的。繪畫不僅是材料和技術,更是美學的不斷創造。無論克萊因用女人體作畫,還是波洛克的滴畫,如果僅是一招,不能擴展觀念和美學,往下做就會很苦。火藥只有成為藝術方法論,讓我或別人都能用它繼續開拓,才有價值。火藥畫只解決了火藥畫的問題,意義小了,而是要面對繪畫的問題;繪畫的問題不面對,火藥畫的問題也解決不了。
2
繪畫這件事我常以這幾個層次來看。首先是作品視覺的辨識性,比如風格、技法或材料是否一眼就看出是他的;還要有穿透力,簡單講就是畫得有魅力,這些都關乎「怎麼畫」。第二是與之相適應的內容,包括繪畫主題,即「畫什麼」。一般來說,此二者構成繪畫的基本。第三是繪畫的問題,即「為什麼畫」。這關乎你對繪畫的態度、理念所帶來的對繪畫突破的方向。「為什麼畫」或許反過來可以幫助「怎麼畫」和「畫什麼」的思考和拓展。繪畫曾多次被稱已死,如果今天的繪畫還有問題,就還有精神,就活得開心。今天對繪畫提什麼問題?哪怕作品依賴對人類社會環境等的提問,也要把這些內容轉化為繪畫的問題。
藝術家到一定層次,有Idea、形成有點個性的風格不是很難。要跨越它,把個性帶到生命的感悟和藝術史的高度,才難。這往往取決於是否能對繪畫提問,提什麼樣的問題;有時要調動繪畫的歷史和今天的現實大碰撞,才能使更深層本質的問題顯現。有了問題,還要有解決的方法。
圖片源自https://ausquerry.com
佛羅倫斯《空中花城》
最終藝術要做得好,還不在於是否提出繪畫問題,而是畫家個人天才般的感性,表現問題的自然和魅力。畫畫如做愛,不能按問題和設計進行。常說最重要的性器官是腦,但腦之所以讓人更好地做愛,不是憑智力,而是靠它幫你去除很多障礙,讓你更大膽出手、自然進行……繪畫也是。自然而然,開發你的童心和感性,這些是最寶貴的。
我們總在思考和摸索怎麼畫、畫什麼,和為什麼畫。可是面對今天為什麼還要畫畫,經常沒有一個像樣的理性回答:其實就是,愛畫畫。
3
雖然今天繪畫很弱,卻佔著藝術市場最大份額。藝博會很多,成百上千張畫,但大量是所謂「殭屍」作品;怎樣顯得時尚,像當代藝術,都有模式。當代藝術早已成為另一款傳統學院派,非常裝酷,其實膚淺。畫裡沒有冒險,不是戰場,只是市場。
很多人懷疑繪畫在今天還有突破的可能,好像從藝術觀念、媒材到表現手法都已做盡。繪畫的許多角色被這個時代更豐富的媒介取代,成為眾多藝術媒材之一,使命少了。美術館為了保險,熱衷展出大師名作,既有學術保證,又能吸引觀眾。今天繪畫最大的危機不在於有沒有創造力,而是不相信它還有創造力。
《自畫像(大學時代)》,80年代初
前輩大師之間經常聚會,酗酒、吸大麻,爭吵藝術出路。今天著名藝術家都忙,乘飛機、倒時差,各自和資本市場、美術系統交易。創作上更依賴點子,花在作品上的時間太少,釋放感性的能力也就弱了。作品的媒介和內容千差萬別,藝術觀念和主張卻大同小異。
感性能力強,就更能表現自己和時代的特性。否則,繪畫上,只能更依賴內容,才能擁有今天的符號。
4
每個時代都有人試圖尋找它的本體和真實,開拓新的可能。如果照相機消解了繪畫千百年的紀實責任,催生了印象派、表現主義和抽象藝術;類似電視的時效性等,讓繪畫創造了新的樣式嗎?圖像的泛濫,使畫家們嘗試從二手甚至更多手圖像裡尋覓另一種真實。
我們在今天思考繪畫和它的精神,重新發掘繪畫自身的魅力,就要面對我們的時代,和變化的生活方式以及我們自己。經過面對和重視,才能選擇是否放下。
蔡國強作品
5
我們所處的社交網絡和數字時代,科技革命引起一系列急速改變——人與人關係、生活樣式、社會關係,人的情感、生死觀、生命意義,還有所謂主體和客體身份的模糊和隨時轉換。這些能為繪畫帶來新活力,還是只能讓它更快衰竭?
這是現實與虛擬並行的世界。曾經電視圖像作為「被寫體」,產生了不同的畫面風貌。那麼人工智慧,比如性愛娃娃,作為今天的「被寫體」,與魯本斯時代描繪的真人體不同,能產生什麼呢?描繪的對象是今天關係的象徵;它是「假」的,卻反映了今天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物、人與自然等關係的某種真實。
one night stand 概念手繪
one night stand
繪畫能夠體現數碼時代人際關係和時空觀變化的精神實質嗎?可以從今天的生活和美學變化,去尋找新的表現可能嗎?
或者正因為對數字時代的強烈反彈,而思考在歷史長河裡,什麼更可貴,今天更應該發揚。千萬年來,某種永恆感似乎一直在我們的生命裡。人類的生活方式、社會關係不斷演進,愛、恐懼、孤獨等情感,和身體的變化卻不大。很多先輩就是既表現了跨越不同時代的「永恆感」,又表現了他們的「今天」。
one night stand-情人的時間
面對嶄新的虛擬世界,是否更應該堅持繪畫現場感的真實,重拾繪畫感性的精神?
在這樣前提下掙扎,今天返回畫畫,恰恰具有先鋒性。
合
1
我的大型裝置、社會項目、室外爆破計劃及其相關火藥草圖,需要跟世界不同文化和領域的人們合作。複雜外界因素帶來的艱苦和快樂吸引著我,成為我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但也模糊了一些問題。繪畫最動人的是直接面對和認識自己。這更多不是關於對自己的理性或知識的積累,而是對自己的感性和作為自然的認知。在繪畫裡的掙扎搖擺,或放鬆自由,或保守規矩……都靜靜呈現自己的真實。畫布前,你好像孤獨的孩子,被扔在大海,只能奮力扒水;在普拉多,你是走進了聖殿,同時也要如同赤裸在沙漠,大膽撒一泡尿,獨享其樂。
蔡國強作品: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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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多的展覽,不是為了重溫前輩畫家的作品和風格,而在重拾一種繪畫的精神。尋找繪畫的可能性,最終是尋找你自己、尋找你的繪畫精神。展廳不僅是一幅幅畫,而是一次對繪畫精神的求索。
當我把魯本斯、格列柯、戈雅畫裡的能量運動和相對看不見的部分,用我的手法重新呈現,再以此出發另創作品,我感受到看畫和重畫的不同。看畫像看先輩打拳,重畫是與先輩交手;但最終是為自己上陣江湖。
左上:戈雅,《1808年5月3日》,1814年。油彩、帆布;268x347cm;右上:《畫戈雅[五月三號]》2017年。火藥、畫布;239x300cm;下:《帕米拉》,2017年。火藥、畫布;240x450cm
兩年的普拉多繪畫研究,都是壓軸大作《繪畫的精神》的鋪墊。對先輩精神的摸索好像前戲,漫長惑人的壓抑和忍耐,讓我面對18米空白畫布揭竿而起,操!直接「精神」抖擻活力四射。不停尋路卻是為了迷失方向,反覆試驗為了失去控制。以為解放火藥才能解放我,其實是解放我才能解放火藥;什麼時候火藥瘋了,能幫助我糊弄藝術史,顛覆我的過去和現在,理性和感性,混沌天地能量,墮落雜交!藝術為藝術家開了天窗,讓道德和邪惡開花。神就喜歡給它扔香蕉皮的孩子,畏敬它的厲害又和它玩笑,否則彼此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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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初火球:為計劃作的計劃》,1991年。七件火藥草圖作品(火藥、紙、裝裱於木製屏風);裝置尺寸可變
1991年初,我在日本的個展《原初火球》是關於我的思考和視野的一次出發,伴隨我走到今天。那時我也展示作為火藥草圖的繪畫,並不強調要給繪畫史什麼,更在意摸索人類深遠的精神和情感;為外星人作的系列作品,是來自宇宙的眼光對地球文明的俯瞰。
普拉多展覽的思索過程和結果,是從繪畫出發,進而期待解放繪畫。但藝術史上的好作品不應成為負擔和陷阱,要麼跨過,要麼順著它走。自然主義、現代主義……是走不完的,還是要如《原初火球》,以本原為主,讓藝術史研究成為呼喚靈魂、創建格局的手段之一。本來繪畫在藝術史上的重任被卸下,就是今天我們對它的解放。
上:《月球、負金字塔:為人類作的計劃第三號》,1991年。火藥、墨、紙,裝裱於木製屏風;200×680cm;下:《大腳印:為外星人作的計劃第六號》,1991年。火藥、墨、紙,裝裱於木製屏風;200×680cm
80、90年代我的火藥作品,包括《原初火球》的火藥草圖屏風,更多以宇宙和外星人為主題,很多是為我的大型室外爆破計劃作的草圖。深褐色的原生態火藥炸在手工麻紙上,有高遠的意境和格調;抽象性的線條、用色和構圖,簡單明了。但觀念卻能解構,廣闊時空、無限想像——浩瀚到宇宙,如《月球、負金字塔》和《有一個月全蝕》;深刻到社會批判,如《重建柏林圍牆》和《大腳印》。視覺簡約,觀念為框,成就新鮮的形式。重要的是找到能攏住一切的框。
《原初火球》是本原的出發,汪洋恣肆,無所畏懼。現在歷經風沙,不是、也不必回到當年。05年發展的白日焰火,以長空為畫布,天地自然間詩意舒展。08年奧運會後,好像逐漸從天上回到人間,色彩、主題豐富,也更多花草等具象。15年起,又將空中的彩色火藥爆破在畫布上。面對歲月滄桑、親人離世、孩子長大,和家國情懷,生老病死更近,善惡開始模糊,七情六慾更坦然,這樣作品的情感自然複雜豐富。不再是高高在上從宇宙俯瞰,而是仰望星空,感嘆人類渺小、生命無常。但這樣從「神化」到「人化」的過程,就是你的真實。普通和尋常的生命,就是你今天的大框。
早年黑火藥畫裡獨有的品格、宇宙般高遠精神的追求,和我的「世俗化過程」,像鐘擺兩極,拉扯我來來回回。我的藝術旅程,是在退卻、掙扎?追溯前輩痕跡,在今天沉湎繪畫,似乎反時代方向倒走。看似丟了自己,又或許是特意讓自己迷失,還美其言:做一架梯子,走一條通向藝術史的孤獨而驚險的路。
為外星人做的計劃」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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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火藥的自然能量關乎氣脈,試圖用於打通自己,打通藝術史的關節,也打通作品。那繪畫裡還有流動的氣,或許不斷產生能量嗎?我一直希望自己的藝術,超越所謂的東西方二元論,自由出入不同文化的精神家園。雖然不強調中國或東方的特別性,而是針對藝術普遍的問題討論,但作品裡的靈性總是和文化的根相連接,光影和氣隱含著靈性的傳遞。
西方繪畫表現光影和空氣的探求,揭示了從西班牙自然主義到印象派,進而到塞尚之後的現代主義,對科學態度和主客觀世界的大破大立。
《畫格列柯「使徒」系列之三》,2017年 火藥、畫布;152.5x244cm
古代東方繪畫不在乎光影,更重視氣,其實是時空觀和宇宙觀的主觀化世界的呈現。
東方古畫,不在意具體時間地點。基本不畫太陽,沒有陽光和倒影;也少有月亮和夜空,在意的是表現內心深水般寂靜肅穆的世界。人畫很小,展現寥廓山水;萬物皆人,畫萬物其實都是畫心境,畫心所嚮往的格和精神境界。
光影呈現了自然對萬物的安排,沒有光影,就靠內外氣來統合結構和能量。風水裡的「內氣萌生,外氣成形,內外相承,風水自成」,總體表現古代東方藝術的基本。外氣聚集的山峰河川瀑布,都是由虛的、看不見的內氣萌生。內外和諧,成就好風水,很爽的作品就出來了!造園、建築和城市規劃,也是。
以看得見的形式,表現看不見的世界。這種認識論,深深影響我。
繪畫中火藥的能量和靈性,雲煙繚繞、熱量滾動,更多是氣。而我的藝術活動,試圖帶著父親的火柴盒——如同內氣,與世界不同文化時空大格局的外氣相承,成形一件件作品。在今天,是可以這樣致力於同時擁有東西方文化精神,自由繼承所有先輩古風,讓自己更自在地開心塗鴉。
蔡國強火藥畫創作過程,橫濱美術館,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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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一輩子衷愛書畫,藝術、人生的小志、大志隱忍未伸,直到去世。最近我意識到,他其實悄悄活在我的藝術和人生;他的萬件書畫收在櫃裡,火柴盒卻隨我行走世界。平生從未正經展覽過的他,如今作品卻出入在那些不得了的地方!某種意義上,我和火柴盒都是他唯一令世人知曉的作品,無意中竟成了他的觀念之作。想想,替他安慰了不少……
後:美術館救火記
蔡在普拉多「救火」,2016年
凌晨兩點,把燈關了,邊看窗外普拉多美術館,邊自己從手心按摩至腳底,漸漸入眠……突然看到美術館屋頂冒煙,怎麼會?越來越濃!完了!普拉多火災……除了我項目泡湯,裡面太多我敬仰的先輩作品……煙勢頭強勁。打電話喊醒項目主任羅桑,讓她手機轉發我剛拍的照片,通知美術館的人,對方沒接電話。我衝到羅桑房間敲門,她和我跑下去喊人。酒店大堂,把手機上照片給前臺看,要他通報消防局,經理面無表情說:我女朋友就是普拉多警衛,日夜把守,有事絕對不要我們操心……啊!怎麼這樣!我叫他們開門,衝向美術館。
大型裝置作品《撞牆》
火藥草圖《沒有我們的外灘》
羅桑沒戴眼鏡幾乎瞎的,下臺階高一腳低一腳……我還要扶著她。牆下看,果然濃煙從屋頂滾滾向上,有時甚至出現蘑菇雲!羅桑打算叫醒門衛,卻摸不到門鈴;我截住四個酒後路人,想喊「普拉多火災了」!卻英語結巴說不清楚……他們好像笑「不過是暖氣爐的水氣」。我回頭看煙少了很多……走上大馬路再看,又是濃煙帶著嗞嗞聲!剛好一群男女在分別,我讓他們注意問題嚴重,一人似乎擔心,其他人七嘴八舌勸:不可能火災的,這是普拉多!這裡天氣冷啊,要用很多暖氣……還對我們喊:Enjoy馬徳裡!我們又回到冒煙建築外。許久,看出淺桔色煙霧濃淡變化是規律的。自拍照取證紀念……
回到酒店,叫開大門,大堂經理說:謝謝你們搶救了幾千幅世界名畫!2點45分回到房間,窗外普拉多還是冒著濃煙,馬路上消防車警鈴聲從遠而近,我知道那是別的地方出事……自笑:本是來點火,卻把自己搞成滅火的……【來源雅昌藝術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