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解,為什麼有的人常常流淚?
有人以為流淚者在委屈,在抑鬱,在自憐,在博取同情和關注,有人以為他們就是在造作……
也許是,也許不是。
有人把淚留在心間,有人把淚撒向稻田,沒有誰不愛歡樂。
心痛的時候,心中一定有傷。只是這傷又有不同:有人為自己而受傷,有人為別人而受傷。
為自己受傷的人太愛自己。聽說有個童話叫《豌豆公主》,墊了20床的鴨絨墊子,最下面一顆小豌豆還會把她硌傷。這樣的嬌弱,要怎麼活呢?幸虧是個童話,也可能是真的,否則怎麼那麼多人抑鬱呢?
為別人受傷的人是太善良。見不得人世間的苦難,惟願一切美好,以身缺補,卻難完全捨身。暫時耽著外相猶如背著石頭,走得雖然累些,卻會越走越輕鬆。
因為他們心中有善,能夠見到他人的苦難!為別人解脫負累的人,是在為自己減負。
那麼多人說「要為眾生發慈悲心,菩提心……」,那麼多人說「師兄弟們都是一體的,我們大家無分別……」話從喉嚨裡發出來容易,心的眼睛裡有沒有別人?
有人念著經文痛哭流涕,有人對著虛空淚流滿面……那一刻,他們與釋尊的大悲心相應,雖然自己還不明所以,卻依然留下悲心的淚。這是最難得:無造作的淚水,是清洗自私的良藥。
看見眾生的時候,也就看見了佛,久違的佛性終於萌發光彩。
這個「看見」,不是看見外相,是觀見內苦。與寵物嬉戲的孩子只看見皮毛的柔軟,看不見被遮蔽的靈魂。
魚的淚在水裡,鳥的淚在雲端,花的淚在晨露,樹的淚在涼蔭,天的淚是彩虹,地的淚是江湖,山的淚是溪流,海的淚是珍珠……
炎熱的夏天我們在空調間裡乘涼,外面河流乾涸,火熱的地面上蟲蟻忍受著熱鐵地獄的煎熬。有誰試過赤身裸體在滾燙的鐵板上匍匐前進?
陰雨的天氣人們總在抱怨高價皮鞋泡水了。窗外的鳥兒全家忍受著溼寒;螞蟻、蝸牛、蚯蚓和草尖上的蟲族們闔家溺水……
我們經常對著受難的旁生流淚,卻又忽視同類的需求。對弱小的憐憫中往往夾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那也可能是富者對貧者的「恩賜」,不一定是平等心地上的慈悲。我們總是可以輕易地憐憫「弱者」,卻對「強者」要求更多。「能者」是可以「多勞」,卻不是「必須」多勞。
世間八法五欲六塵,哪一個不是眾生的傾訴和嗚咽。巨人看不到腳底,蚯蚓了解大地。放低自己到泥土裡,心的視野更廣宏。看見不如自己者的苦,是憐惜;看見同類的苦,是慈善;看見旁生的苦,是悲憫;看見勝於自己者的苦,是慈心;把六道眾生一視同仁,是慈悲。
慈悲生菩提。
只是施予一個暫時地快樂,也是種下一個小小的種子。以虔敬心為願,以善心為緣,或遠或近的未來,終會花開果成。
有智慧無慈悲,這智慧要大打折扣。沒有設身處地地感動,談何了解、包容和成全?
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自己沒有經歷過,很難對他人的困境感同身受。釋尊輾轉歷經無量劫才遍歷眾生的苦難。我們這些後學者是站在巨人砌的臺階上。歷代祖師大德們已經有了那麼多竅訣教授,只要閉上嘴,用心去領悟,用眼來觀察,用身來感受。
過眼經書千萬卷,口若懸河四海流,著書立說千萬言,唯獨心中少慈悲。給別人答疑解惑時分析得頭頭是道,判斷別人行為動機時一針見血,辯論從不落敗,自心深處還是冰。
有人憶念上師時眼淚汪汪,這個「憶念」又有不同:把上師當親人,眼淚中總含思念的鄉愁;把上師當朋友,這淚中又有眷戀和不舍;把上師當兒女,這淚中還有關愛和牽掛;把上師當長輩,這淚中總懷無助和孤獨;把上師當長官,這淚中還有無奈和怨懟;把上師當菩薩,這淚中有歸屬和依靠;把上師當佛陀,這淚中總算有了一點兒大悲心……
自私的心造就一個「永遠沒錯」的我;慈悲的心託起一個「常慚愧」的我。堅冰融化日,遍滿甘露泉。
與其說「無我」,不如說「不在意我」:把所有的心力全部傾注在利他的事業上,身語意三門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事業而運轉,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得到的、失去的,所有的遇見都是可以拿來利用,全然地託付,完全不顧自己,勇猛精進地向前衝。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去在意那個「我」在哪兒和正在幹什麼呢?
善心❤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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