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播中的《瞄準》和《隱秘而偉大》被稱為諜戰類電視劇,還是不倫不類的劃分。諜戰劇在我們國家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間諜戲,而是地下黨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為了國家和民族存亡,以生命為代價,對所追求信仰的付出。但是,由於從編劇到導演水平的低下,以及前期拍攝的敷衍,後期的粗製濫造,被冠以諜戰劇的劇目精品寥寥,爛劇呈遍地開花之勢。
10年前的《潛伏》,還是值得借鑑的。
《潛伏》在諜戰劇中應該算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精品之作,尤其是目前大量諜戰類電視劇處於混亂狀態的情況下,有《潛伏》這樣一個既有歷史意義,又有引導意義的電視劇出籠,令人耳目一新。儘管10年過去,對於當下仍然希望用諜戰吸引觀眾的編導們來說,《潛伏》仍可成為一個標杆。
《潛伏》除了演員們的精湛表演,恰到好處的是,所闡釋的信仰和精神,通過一個諜報人員一段曲折的經歷演繹出來。它不以展現宏大的場面,來描述戰爭時期恐怖狀態下的人生軌跡,而是在一個風雨飄搖行將坍塌的諜報站裡殘酷傾軋與殘殺中,展現人生中關於信仰和堅持的主題。
所謂的「潛伏」是講述了解放戰爭時期,一個秘密工作在國民黨天津諜報站裡的地下黨員餘則成,按組織的安排,與上級派來的女遊擊隊長翠平假扮夫妻,為共產黨高層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最後二人發生了肉體關係,成為真夫妻,但卻不能最終團圓。兩人按組織的要求,終生不得相見。
原著14000字,經過改編成為30集的連續劇。顯然,二次創作賦予了作品更多的內容,但從劇中一定數量的旁白來看,還有一些人物的心理活動是無法通過鏡頭來展現的,只能使用旁白進行補充。這一點是影視作品與文學作品之間無法融合唯一的遺憾。這一點在張愛玲的小說改變成影視作品時表現得更為明顯。
餘則成的革命之路說起來並不是那麼的堅定,他甚至在開始進行諜報活動時還不是一個中共黨員,而與之配合的女遊擊隊長翠平卻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抗日女英雄,是個老黨員。在不斷的磨礪中,餘則成終於成為一個逐漸取代地下黨組織其他領導人的精英,從而由一個對革命認識並不十分清晰到一個目標明確、信仰堅定並為這個信仰奮鬥終生的共產主義者。
這個信仰,對於當世具有一定的警示作用。
信仰問題在近些年來,一直成為人們在社會經濟生活中的礁石,尤其是在物慾橫流、拜金主義橫行的時候,傳統價值觀念面臨考驗,新的價值觀念與雜亂的西化價值觀相混淆時,這種轉型帶給人們在信仰上的混亂,產生了信仰危機。
《潛伏》在劇中表現出的一個命題就是一個人的信仰,是怎樣在生死選擇的巨大恐懼中堅持下來的。信仰的可貴,在於支撐一個人有靈魂的活著並為之奮鬥,可以用生命的代價來換取信仰來釋放能量,影響著周圍的人和事。
可我們現在缺乏的正是這種信仰的堅定,而日常生活中的種種誘惑使曾經的信仰被腐蝕風化,甚至消失殆盡,並漸漸道德淪喪,人格墮落,尊嚴掃地。還有誰在堅持著精神家園的最後守望?餘則成帶來的,就是艱難歲月風雨如磐特殊狀態下的生死堅持,那種無所畏懼的堅持,直至終生不被世人所認知卻仍然至死不渝的守望在深深的角落。
作為劇中的愛情糾葛,這條輔線也是餘則成能夠堅守下來的另一種力量。餘則成的愛情是破碎和不完全的。他摯愛的左藍也是把他引向革命之路的帶路人,這說明,餘則成的革命之路起初並不是有很高的起點,而是因為愛情。通俗的講,就是一個共產黨女間諜利用美色,俘獲了在國民黨軍統諜報站中工作的男特務而已,但以革命名義出現,這種色情立即被升華成為某種事業獻身的愛情經典。
餘則成前後與三名女人發生或保持著肉體與曖昧的關係。
翠平,粗糙的女遊擊隊長,最後成為愛情的犧牲品;
晚秋,小布爾喬亞浪漫貴族,有幸在組織的安排下成為餘則成的繼任妻子,完成了她心中的夙願;
左藍,餘則成真正愛慕的人,除了見面時的熱吻,無果而終,成為這個男人終生的陰影和疼痛。
嚴酷的組織生活,無論是國民黨的還是共產黨的,這都是紀律的要求,因而我們看到了比現實還要殘酷的組織紀律。這一點體現尤為完美的情節是最後的幾幕。
和餘則成失去聯絡的翠平產下嬰兒後,隱居在一個大山深處的鎮子裡。她邊撫養著孩子,邊等待著餘則成的歸來。但組織上的聯絡員來到鎮上,很冷漠的告訴她,餘則成失蹤了。在沒有找到餘則成之前,為了安全起見,翠平絕不能離開這個鎮子。這既是紀律的要求,也是組織的規定。翠平答應了,她是為了所愛人的安全答應了組織,還是為了組織的紀律要求答應了聯絡員呢?
在這個章節,導演設計了一個場景:翠平懷抱嬰兒,站在山頭上,一雙深情而憂鬱的眼睛凝望遠方,可她的眼前除了莽莽的大山就是一片厚厚的濃霧,360度的轉場讓人看的心酸心痛。這生不如死的漫漫生活,就如此不公平的落在這個女人的身上。她的未來毫無疑問是默默無聞、孤獨無彩的活寡生活,她不會有抱怨,也不會有要求,一生的愛和秘密會隨著歲月的流失帶進墳墓。
另一面,餘則成在香港與組織上的聯絡員坐在陽光明媚的咖啡館裡,同樣熱切的希望得到翠平母子的消息。但聯絡員依舊冷漠的說,他們沒能找到翠平,還一本正經的讓他提供翠平的真實姓名,組織仍會不懈的尋找母子二人,並希望他能繼續完成後來的潛伏任務。隨後就安排了晚秋的出場,讓他們二人扮成假夫妻,打入臺灣國民黨內部。
餘則成再沒回來,多年以後,餘則成和晚秋在臺灣終成眷屬,這時,我相信,他們都已成為成熟的共產主義者,共同的信仰和曾經的經歷讓他們築起的愛巢,會在二人的磨合中越來越好。
但我們每每想起站在山崖上苦望夫歸的翠平,心中無論如何也不會為餘則成和晚秋衷心祝福,因為還有一個活著的女人,為餘則成堅守著愛情的家園,為餘則成艱辛地生養著他們共同的骨肉!這就是機器的冰冷,就是紀律的冷酷。正因如此,他們犧牲了自己愛情和家庭,就是為了信仰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