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空間杜尹個展後記(淺談杜尹的創作背景及審美樂趣)
寫在前面的話:
我想大概是源於某種驚豔,也源自並不意外的意外反響,《伊卡洛斯·夜遊》帶給了人們一場精彩絕倫的「造夢傳說」。
「開展當場作品已被收藏一半」戴姐在微信上告訴我,「展覽一月作品幾乎售罄。很多來現場看展的表示了他們對杜伊作品的喜愛和遺憾。為了滿足這部分藏家意願,她決定請杜尹將他的2021年剛創作的另一個系列《皇帝的新衣》作品回饋他們。作品剛在公眾號推出,還沒來得及上牆展示,7幅新作品便被銷售一空,連帶剩下的也售完。有的藏家原打算看了原作再下單,戴姐告知:很抱歉,敬請期待明年個展」。
《伊卡洛斯·夜遊》杜尹個展海報
《伊卡洛斯·夜遊》展覽現場
雖然,杜尹個展接近尾聲,但相信熾熱的回憶還將留在參與其中的人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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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想起在年前與杜尹的第一次碰面,既然是「故事的伊始」,那我決定要從當時說起。
《皇帝的新衣2號》 100x140cm 布面油畫 2020年
「用繪畫造夢的基礎,在於我堅信外部世界可以允許人造夢.我全然信任這個事。」杜尹說著沏了一壺紅茶。
解放天性作為藝術的使命,往往於匱乏空洞之中豐潤了人的靈魂。當我們試圖分析藝術作品為何珍貴時,不如承認珍貴的其實是「創作者之眼」——創作者用他的表達引導出獨特的審美角度,表達源於生活、超越生活的創作訴求。
走進郫縣近郊的杜尹畫室恰逢午後,灰白色的棉絮天破出小洞,光落在了《伊卡洛斯》畫布之上。整個畫室呈現出隆冬時節的色彩,協調至極的灰白青從畫中蔓延至畫外的實相。
置身其中突覺恍惚,這些屬於「故事」的緣起仿佛將我拉回混沌初開的原點——在這個原點唯有一張畫布,創世之父挑選那些值得一提的、年代久遠的傳說。眾神,或者眾人,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對我而言,生活就是『神話隱喻』和『奇蹟』交替發生的『故事』。故事講得好會帶出自我關照意味,喚起人們內在的共鳴。」杜尹說,「我的使命是用繪畫講故事,配以我的註腳。」
面前的《伊卡洛斯》系列是杜尹對於傳統希臘神話的另一番個人解讀。故事裡與伊卡洛斯的「巨翼」一道殘落的,是一起「少年墜落事件」——天才父子齊心醞釀的出逃行動,在歡呼之餘,被突如其來的悲劇所收編。
衝破寧靜的前瞻性速度,牽引著步步逼近的少年臉孔。救父心願幻滅了,這是年少輕狂必須的代價。所有一切在此時都被席捲於尾聲的混亂與匆忙。唯剩下聽不見、但可被想像出的尖叫與回聲。
還將久久振聾發聵.
少年身後,凝困於其中的囚父形象暗藏著前因後果,投下一些關鍵性的宿命陰影。
這或者又似人間生活——愛恨交織、悲喜疊加,甚至夾雜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荒謬之感?
「嗯,荒謬的故事!為什麼不這樣想?」杜尹說。
「眾人口中的罪人是他的父親,但他眼中的父卻是一種沉默的食草動物,溫良而鬥志十足,他從不辯解,於是留有最初愛的溫度。」
《匹諾曹·小王5號》 25x35cm 布面油畫 2020年在這裡去重新理解一位神話少年,我看到他的魯莽、生動與神秘。也許荒謬也是一種常態,杜尹帶著自己的感受。
「神話與現實,過去與當下。我嘗試用不同的筆觸區別對待。」杜尹說,「我所看到的『現在』是具體而鮮活的,而『回憶』朦朧、不可觸甚至虛幻。也正因這點,回憶的無形於我有著更大的可塑空間,這次展出的系列作品都與回憶的背景有關。關於這一類型的塑造,勢必帶有我認為的合理方式。」
《嗜睡的匹諾曹1號》70×90cm布面油畫2020年
尋找更多關於「過去時」的表達,杜尹在不斷嘗試。
背景中本應潔白的牆面是他為《嗜睡的匹諾曹》孩子們營造的安全室內空間,然筆直向下的溶解型線條、向上騰起的光霧感仿佛透露出「回憶之夢」有即將甦醒的危險。甦醒,意味著整場夢的破滅。
「房子在坍塌,速度比想像中快。」
《嗜睡的匹諾曹4號》70×90cm布面油畫2020年
講故事的杜尹,常會出現在「故事會」的焦點位置上。我看到一位語言活潑、見解獨到的講述者形象,正統、卻帶著頑童般的俏皮和荒誕不經。杜尹對於自身的矛盾持有坦率接納的態度,仿佛一切理所如此。
《餐桌儀式2號》40×120cm 布面油畫 2020年
「一次聽5歲的大兒子和玩伴聊天,對方煞有介事,說自己曾舉起一個100萬斤重的啞鈴,說完便秀起了他的手臂的小肌肉。謊言在這裡顯得很可愛,不是嗎?」
「《匹諾曹》系列裡也有我對於小孩天性的解讀:他們總是一面擔心撒謊後鼻子會變長,另一面又忍不住想對人撒謊的欲望。他們因此看起來笨拙而可愛,甚至有點神秘。
02 「造物手藝」「父與子、匹諾曹、童年波塞冬與宙斯。」
他們的誕生依賴於畫家內在的敘事邏輯及對生活的觀察,從童年時期起,杜尹就傾向於練就一門「造物手藝」。
2020年春節,湖北鹹寧市通城縣,返鄉的年輕人站在自家陽臺上「隔空嘮嗑兒」。此時的杜尹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但發小還是輕易認出了他。
在發小眼中,杜尹「從小閒不住手癢,在各家牆壁上畫畫,喜歡自己做玩具,精力很充沛的樣子。」
11歲,杜尹有著忙不完事。「常翻看個半天的童話書,下午就照著書裡的新奇玩意兒去瞎找。有時看到一座樹屋就去樹林裡找樹枝,樹上搭不了,那就在地上起一個帶樹葉屋頂的小房子?」
杜尹在製作他的「大人玩具」
傳統的「過家家」對他來說缺乏吸引力——「拿花瓣和樹葉當吃的,假做飯假吃?還是搭樹屋好玩,雖然難,但堅持就能做成。」
問起他為何對建房子那麼執著,他說「要是不做好,大家接下來就不聽我講故事囖.」
「不斷練習手藝,我保留著做手工的習慣,這套茶具周邊都是我做的『大人玩具』。」
杜尹手工製作的茶具周邊
在杜尹看來,追根溯源是心智成長中必要的課程,「看古希臘神話很喜歡溯源故事,故事裡的燕子、風信子花這樣微小的細節,甚至會以此往前追溯。我就想,既然植物和動物都可以溯源,那人為什麼不呢?」
家族祠堂裡厚厚的家譜、長輩們口耳相傳的流傳故事開始吸引著他。
「為什麼人光有姓名還不夠,還要有表字?」杜尹的舅舅為他取名,後面多了一個——「字,文彥」。他去查族譜,看長上和同輩的表字,了解涵義。他想像在幾百年前的明朝,祖先們從江西舉家搬遷到湖北時,他們在經歷什麼.
通往老房子的小路(照片由杜尹本人提供)
「宗親血脈是一種類似於坐標的東西,不僅在現實中,古今中外的神話裡甚至神仙也都有出處,多有父母與所屬宗族。這個背景對我來說是某種力量的來源。最近讀《荷馬史詩》、《奧德賽》、好奇於歐洲眾神形象不在乎其優點和缺點並存,缺點甚至會帶來死亡和覆滅,這個很真實。」
今年作為高產年,杜尹創造了《小號手匹諾曹》系列。
《小號手匹諾曹17號》90×120cm 布面油畫 2020年
「在最開頭的童年會發生什麼?」在這個最易逝去、同時對人生影響深遠的時間段,把孩子們的故事記下來,讓孩子不單單作為孩子出現——「我想他們該是沉浸在自己天地裡的完美形象,他們在鼓搗些什麼?他們煞有介事地班門弄斧。」
.匹諾曹不知從哪兒弄到一隻小號?這玩意兒不輕!他使勁鼓足腮幫,大吸一口才能吹出聲音?其他人被我吸引過來了,為什麼不繼續吹呢?
匹諾曹使出吃奶的力氣,吹出人生的第一個高音。
「小號,在我看來是一種孤獨而驕傲的樂器,他們和孩子的相遇,在我看來是必須的。」
《小號手匹諾曹10號》90×120cm 布面油畫 2020年03 讓故事繼續這一次展出作品中,有從今年6月開始創作的畫面片段式群像畫。
「《韓熙載夜宴圖》,《搗練圖》以及《最後的晚餐》都對我帶來了啟發。這些經典名作在表達上幾乎都開創了『電影語言』的敘事性先河,根據創作背景文化和表達觀點的不同,運用不同的透視構圖方法。經典的依然是其獨一無二的故事性。對我來說,吸取東、西方不同的繪畫養料,最終依然是創作我喜歡的故事。」
「繪畫,我覺得就是創造出自我的個性,不斷去表達,去增長我的心智。」杜尹在拓展自我認知之路,發展出更加自然、不加掩飾的、大方的風度和個性。而所有整合表達的載體,是「杜尹的畫。」
打盹兒的杜尹
今年,杜尹及家人遵照大兒子的意願把他留在老家生活。「再好的故事也比不上他的親身體驗,希望他能一步步自己去收穫。」杜尹很篤定。
陽臺上仍放著杜尹網購回來的一批小型竹器,「等春天來時整幾個竹片風鈴,我猜孩子們一定很喜歡。」
《伊卡洛斯·夜遊》展覽現場
【展覽信息】
杜尹個展 | 伊卡洛斯·夜遊
展覽時間:2020.12.19—2021.02.28
主辦單位:D空間
展覽地點:藍頂藝術三期85棟一單元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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