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所謂「回家吃飯」非是我羈旅他鄉不能回家,亦非忙於應酬難得回家,而是這幾十年中我有了三個「家」。
兒子在城市安家立業,我夫婦在城鎮奔波為生,母親已是耄耋之齡,一個人住在鄉下老宅度日子。記憶中一家多口,四世同堂的大家庭似乎不知不覺中,順理成章地分裂成現在的樣子。有些不舍,更多的是無奈。還是那一塊富饒的土地,不知道怎麼了就再也養不活一個大家庭了。雖說,現在生活的富裕較之以前有天壤之別,可我仍懷念著那時的大家庭,守著一份清貧,過無憂無慮日子的時光。故而,在心裡還是認為母親住的老宅是我的家。那裡的一棵樹,一蓬草,一條小徑,一脈流水,還有村落裡的雞鳴犬吠和早晚瀰漫的炊煙都那麼溫馨地珍藏在我記憶的深處。雖然,現在的村落因為人口流失,大多的屋舍已經是殘垣斷壁的頹敗,但那裡還是我的家。
自從我結婚生子就離家去了城鎮,也隔三差五的回來看看母親,了解她的柴米油鹽和身體狀況後,聊幾句話就走了,來去匆匆。一年吃母親做的飯菜寥寥無幾,近兩年去兒子的家多些,回家吃飯尤其少了。
今天上午,我買了兩袋米,推開虛掩的大門,喊了一聲「媽——」,她聽見是我的聲音,從房間走出來,步履有些急,激動的樣子。房間裡有一臺老電視機在播著黃梅戲,聲音特別響。
「在家吃飯啊,我來燒鍋」
「嗯。」
她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就系了圍裙忙著朝廚房走,動作倒顯得和年齡不稱的麻利。
我放好米,尾隨著她。廚房後面是一處院落,有廁所和幾株果木。一顆石榴樹長得蓬勃,繁枝參差,佔了不小的空間。地上有三五隻雞鴨在悠閒,一隻肥碩的黃狗在石榴樹下臥著,懶洋洋的舒坦。院子右側是幾畦菜地,是她一刀一鋤地墾耕出來的。蔥,蒜,白菜都長得旺,翠綠綠的一片。母親拔了幾顆蒜,掐了一把菜苔,割了兩蓬韭菜就在水龍頭下摘洗,邊角料順手丟到院子裡給雞鴨啄食。
我坐在灶下燒火,柴薪是田間地頭雜草紮成的草把,也有竹梢樹枝,都剁成合適長短碼放在屋簷下走廊裡。兩口鍋,一邊煮飯,一邊做菜。母親切了幾片臘肉燒大蒜,炒了一盤菜苔,又用雞蛋攪勻了拌了韭菜汆了一盆湯,飯上蒸了一碟自己醃製的豆乳,豆乳上放了紅辣醬,撒了麻油。三個菜一個湯,放在鍋臺上,她要我端到廳堂的桌上,我嫌麻煩,盛了飯就靠著鍋臺吃。
邊和母親聊著家長裡短,不知不覺的吃了兩碗飯,放下碗的時候還鏟了一塊鍋巴,塗了幾筷子豆乳在上面,摺疊了,咬一口,脆脆的響。
飽了。剩下的半碗韭菜蛋湯實在喝不下。有點不舍。
和母親說了幾句閒話就準備走。她和往常一樣送我到出村的小路口,站在一株大柳樹下,叨叨著「開車慢點,別喝多酒」之類的話。我把車倒到馬路上,揮手讓她回去,她還是站在那,佝僂的身軀,腰上繫著暗紅格子的圍裙,灰白的頭髮被風凌亂著。。。
❖ 精華推薦 ❖
米老頭
青衣巷
稻床
你會遇見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