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10年前的柳巖。
印像裡，她在一家衛視主持娛樂節目，一雙細細的小眼睛，沒什麼出彩之處，整個人不溫不火。
後來，好像是忽然之間，她眼睛變大了，下巴變尖了，開始波濤洶湧，經常在娛樂新聞裡看到她前凸後翹性感照，雖然沒紅得發紫，但也紅了。
這兩天，她登上風口浪尖，不是因為爆乳或走光照，而是因為「伴娘事件」。
到目前為止，鋪天蓋地的是各種罵聲。
一是罵如今這個該死的男權社會，逼得身為「受害者」的柳巖要出來道歉。
二是「鬧伴娘」這麼粗俗的習慣，竟然屢禁不止。
三是哄抬柳巖的男星都是流氓。
四是中國男人不懂尊重女性，更不懂欣賞女性，他們只愛那種童顏巨乳軟弱白痴的類型。
我想起小時候見到的那些婚禮。
那時，北方人很喜歡「鬧新娘」。婚禮這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剛打開車門，伴郎們就一哄而上，扯頭髮，撕衣服，往身上砸雞蛋，往臉上抹鞋油，甚至抹辣椒。
我還沒看見新娘子有多美，她已經狼狽不堪。
還有些是「鬧公婆」，比如把公婆塗成大花臉，或者把安全套吹成氣球掛在公婆脖子上。
那時，一場婚禮就是一場鬧劇。
二
等到我做伴娘的時候，這些惡劣風俗基本消失，新娘子都化著精緻的妝，穿著雪白婚紗，撒到她身上的是花瓣和彩帶花紙。
正因為這種惡俗「婚鬧」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所以偶爾有個出格的，都能成為社會新聞，僻如「伴娘被反鎖屋內遭猥褻」之類。
柳巖這一次，卻鬧成了「驚心動魄」，差點兒被丟進遊泳池時的掙扎和「救命」，惹怒了圍觀的萬千女性。
柳巖出來道歉，人們更憤怒；包貝爾出來道歉，人們依舊憤怒。好像婚禮上要丟進水裡不是屈屈一個柳巖，而是全中國女性的尊嚴。
有公號發文，說「人們不該替柳巖生氣」，結果，不計其數的粉絲叫囂取關，因為「就算她不生氣，不代表我看到這種行為不生氣！」
這種行為到底觸犯了哪條底線？
他們要把柳巖扔下水——事實是，並沒有扔下去；他們令柳巖害怕驚慌——綜藝節目裡，angelababy被摁倒在地撕名牌時，看起來也很害怕驚慌呢；他們違備女性意願，在她明確表示抗拒時，還堅持把她往水裡扔——然而並沒有扔進去啊。
其實，一場婚禮要怎麼鬧，鬧到什麼程度，大都是事前說好的。「伴娘事件」中，他們有沒有事先的默契？多少都會有一點吧，老百姓辦婚禮還有個流程呢。
況且，人們不是向來喜歡製造意外刺激嗎？比如在生日party上突然把蛋糕扣到主角臉上，更不要說娛樂節目裡那些刻意製造的整蠱……
女人們無比憤怒，就好像男權社會在作惡多端地挑釁她。這些濃濃的惡意，到底從哪兒來呢？
三
不論開玩笑還是鬧伴娘，過火了，都會讓人不開心。
但是，開不開心，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柳巖嗚咽著說，「整個氣氛並不是多委屈或多尷尬」，圍觀者立刻怒吼——看看，男人們把這姑娘逼成什麼樣兒了！
柳巖差點兒被丟下水，人們罵粗魯，流氓，沒修養。但是，也有伴郎被推下水了——人們全當沒看到。
所以是這樣的：女人被捉弄，天殺的男權社會；男人被捉弄，活該。
有個朋友說，他剛參加工作時，辦公室裡經常有幾個藏族女同事把男同事按住扒光。
平時飯局，起鬨男人脫掉上衣露腹肌的，露了腹肌還要上下其手的，調侃男人尺寸的，逼問男人「時間有多久」的，玩high了，調戲男人溼吻豔舞脫剩三點式的……也不少。
這時又會有人說，男女有別。姑娘打扮得那麼漂亮，丟進水裡，會走光，會花妝，會狼狽，醜圖還可能被放到網上，太影響形象……問題是，柳巖並沒有真的被丟下水。
你為假想中的情節憤怒，有什麼意思呢？
不論鬧伴娘還是鬧伴郎，鬧翻臉，都不好。但怎麼個鬧法，是各人選擇。你覺得婚禮應該是藍天白雲禮服，優雅地端著高腳杯；他則覺得婚禮應該嬉笑打鬧，玩幾個遊戲活躍氣氛。
沒有正不正確。
我有個朋友，婚禮形式是大街上騎三輪載著新娘逛了一圈，後邊跟一溜騎三輪的伴郎伴娘。是不是也要被罵？因為姑娘打扮得那麼漂亮，坐三輪多難看！風吹亂了髮型怎麼辦！
四
柳巖的「伴娘事件」，讓圍觀群眾憤怒至此，確實有點兒過了。
——「不應該因為柳巖走性感路線，就肆意調戲」。
這事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尺度，是侮辱還是玩笑，取決於柳巖的態度，有姑娘被多看一眼就罵流氓，也有姑娘扯起黃段子讓男人都臉紅。
——「鬧伴娘」很LOW。
老實說，在這個充斥山寨的時代，還有什麼是不LOW的？「鬧伴郎」也一樣LOW，區別在於，有人拒絕LOW，有人則享受LOW。
——「中國男人只喜歡那種嬌弱的、不具攻擊性的性感」。
可是，他們照樣呼喊霸氣測漏的張雨綺女神，照樣為另類彪悍的安吉麗娜•朱莉瘋狂。
——「柳巖都喊救命了，那幫死男人還不鬆手，混蛋」。
救命這個詞兒，要看語境，大街上遇歹徒，喊救命是真的；深山迷路，喊救命是真的；困在電梯出不來，喊救命是真的；而婚禮嬉鬧階段，喊救命，多少有表演成分。男歡女愛時還叫救命呢。
——「憑什麼柳巖要道歉？那幫男星怎麼不出來道歉」？
她可以不道歉，但她選擇了道歉。我想起有男人說，現在和女人說話要特別小心，一不注意就成了「直男癌」，百口莫辯。
這次，男星不承認耍流氓，會被罵虛偽；承認，會被罵禽獸。還不如默不作聲，做縮頭烏龜，姿態難看，卻更安全，說多錯多，越描越黑。
五
不知為什麼，我們的姑娘越來越容易憤怒。
或許因為，現在最流行的是「女權」，神聖不可侵犯。「伴娘事件」就是男權社會的惡趣味，你是女性，就應該反應強烈。
如果你不表現憤怒，就會掉進另一個坑裡，那就是「落後」。
你就會像萬劫不復的直女癌，像是被男權洗腦的可憐LOSER，像是社會進步中那一坨礙眼的退化產物，你與當下新女性這一片熱鬧生猛的前進步伐格格不入。
你得到一些自由，就會被限制另一些自由。
設身處地說，如果我是柳巖，穿著低胸禮服，要被人架起來往水裡扔，哪怕再熟的朋氣，我也會生氣，甚至翻臉。但我不是柳巖。
作為旁觀者，只能說這場婚鬧，所有當事人的表現都情商爆低，本來可以用輕鬆一些的態度化解，卻搞得一臉嚴肅哭哭啼啼，瞬間上升到了「人權」和「性騷擾」的級別。
有一種調戲柳巖的正確方式嗎？這個，只有她自己說了算，別人說什麼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