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在家看了一集BBC五月推出的紀錄片，《女爵印象》（Nothing Like A Dame）。
瓊·普萊懷特，朱迪·丹奇，瑪吉·史密斯，艾琳·阿特金斯，四位平均年齡85.25歲的女爵，湊在一起，用76分鐘吐槽了整個英國演藝圈。
這四位到底有多大咖呢，羅列她們拿過的獎項或許過於累贅，比較直觀的表述一下，紀錄片裡給四位上妝的是《Vogue》美國版的主編Anna Wintour，對，就是《穿普拉達的女王》的原型。
這樣描述是不是直觀了很多。
紀錄片從頭到尾都非常輕鬆，剛開始瑪吉就開朱迪的玩笑：看朱迪怎麼擺造型的。
朱迪說：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瓊接話：哎呀，你不要這麼暴躁。
艾琳緊接著補刀：她不是暴躁，她是在耍大牌。
多麼像四個聚在一起鬥嘴的平凡又可愛的老太太。
四位女爵時常會在Sussex鄉間聚會。這集紀錄片也並不是經過嚴謹計劃的產物，而是四位女爵的日常聚會允許BBC拍攝了而已。
所以這部紀錄片裡沒有什麼太嚴謹的流程，導演組只會在畫面外問一些問題或是僅僅提供幾個關鍵詞。
女爵們坐在一起，慢悠悠的聊那些塵封很久的人和事，聊60年代，聊自然主義，聊年輕時的軼事，聊去世的丈夫們。
她們悠然的喝著水，興起就一拍即合的唱一段想不起來是哪部劇裡的插曲，聊到興頭，就一起開一瓶香檳。
她們回顧那些美妙時光，她們成為那些美妙時光。
四位女爵的聊天內容真的包羅萬象，除了能聽到跨越半世紀的英國娛樂圈八卦，還能聽到非常學術的概念理解。
在畫外音拋出「自然主義」的關鍵詞時，你會聽到出自主觀的闡釋，比如：「其實每個年代的自然主義是不一樣的，對吧？每代演員都覺得他們找到了一個自然的表演方式。」
你也會聽到帶著些許吐槽的理解：「我一直都很難接受把莎士比亞演得很自然，老是帶著呃，呃，呃，這種停頓，因為他們認為這會給觀眾一種印象，即他們講臺詞的同時，也在思考。但是我覺得，莎士比亞是很詩意的，臺詞都是有節奏的。」
除了略顯專業的「自然主義」，紀錄片裡還有關於演員狀態的探討。
瓊在紀錄片裡講了她和勞倫斯·奧利弗因為「狀態」的爭論。
在一幕戲裡一位英國男演員是該哭的，但他因為「我覺得我沒達到狀態，又不想對觀眾說謊」而沒哭。
而瓊覺得，這齣戲從頭到尾就是個謊言，畢竟，哈姆雷特還是得上臺謝幕。
於是瓊就一直在和勞倫斯爭論。
而說到勞倫斯·奧利弗，四位女爵可沒少在紀錄片裡吐槽這位莎士比亞戲劇大咖。
有一次勞倫斯在下臺後對瑪吉說她演得太慢了，結果第二天晚上瑪吉就演得飛快，讓勞倫斯都暈了。
還有一次勞倫斯吐槽瑪吉元音說的不好，然後瑪吉回復他說：「How now, brown cow?」（這句話每個單詞都涉及元音發音）然後勞倫斯說，好多了。
當畫外音拋出「你們能聊聊和丈夫一起工作的事嗎」的時候，場面一度很安靜。最後還是瑪吉抖了個機靈，說：「我只是在想哪一任。」
瓊搶著說，很明顯，我的是最難搞的。
瓊是勞倫斯·奧利弗的第三任妻子。
對於和勞倫斯·奧利弗一起工作，瓊說：「一次非常非常奇怪的經歷。雖然分享他的生活是一種莫大的榮幸，但是這也有點，你知道的，像一場噩夢，有時候。我面臨的實際負擔是，要清楚認識到那些不喜歡你的人會說：『自然啦，這是她丈夫嘛』，這於我曾是種負擔。」
紀錄片裡還有很多可愛的小細節。
一言不合就開始唱歌，唱完之後一臉不可思議的問：「我為什麼會記得這個？」
談到50年代末與60年代，說自己的舉止很不成體統。
瑪吉會關心靠墊上寫了什麼。
會異口同聲的對還沒有助聽器的朱迪說：「你需要一對，朱迪。」
會在被問到「你們會一直演下去嗎」的時候，俏皮的cue朱迪。
「我的美國經紀人有天和我說，得知我視力下降，太多戲不能接之後，他說，好吧，如果你想再次出山，我們可以給你找個不錯的小配角，只要沒被朱迪·丹奇的魔爪染指。」
紀錄片的後面，畫外音問：你們有什麼話想對年輕時的自己說嗎？
瓊：我想說，早點修習瑜伽和正念，了解大腦，以及它對身體的影響。所有我在後來生活中萌生興趣的有益活動，其實都可以更要地開始嘗試。
艾琳：讓我來表述的話，我會說，不要總是那麼大脾氣，那麼強勢。要多傾聽。
瑪吉：說實在的，我不知道，因為基本上，我都不會聽。但如果一定要說，對猶疑說不。
朱迪：我會說，別輕易陷入愛情。很悲哀，千萬別。
人生到了80歲還有什麼不能坦然面對呢，就算在之前80年的生活裡有惋惜有追悔有不得不，可到了八十歲，一切也都不那麼重要了。
紀錄片的最後，是莎士比亞《暴風雨》的選段，應景又貼合四位女爵的生涯。
「我們的狂歡已經終止了。
我們的這一些演員，我曾經告訴過你，
原是一群精靈，他們都已化成淡煙而消散了。
如同這虛無縹緲的幻景一樣，
入雲的樓閣，瑰偉的宮殿，莊嚴的廟堂，
甚至地球自身，以及地球上所有的一切，
都將同樣消散。
就像這一場幻景，
連一點菸雲的影子都不曾留下。
構成我們的料子也就是那夢幻的料子，
我們的短暫的一生，前後都環繞在酣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