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流浪歌者,看不見世界,看得清人心 | 專訪周雲蓬

2021-01-21 十點人物誌


2019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周雲蓬做了一個夢,他在無錫運河的清名橋上,遇見了阿炳。

 

「我知道你是誰,你叫周雲蓬,號稱是你那個時候的阿炳。我也知道你的結局,你死在臺上,某次唱曲兒一頭栽倒,身後沒有女人小孩哭你,走得悽涼」,阿炳悠悠地說道。

 

周雲蓬又生氣又納悶,這不亂套了嗎?我比他晚生100年,他怎麼知道我的未來?

 

想到阿炳錄完《二泉映月》後命不久矣,周雲蓬恨恨地說,你活不到一年了!



笨故事



有一個孩子九歲時失明

常年生活在盲人影院

從早到晚聽著那些電影

聽不懂的地方靠想像來補充

——《盲人影院》



周雲蓬喜歡阿炳。不只是因為《二泉映月》,還有作為盲眼人的情感認同。

 

在準備採訪周雲蓬之前,我對阿炳的了解停留在小學課本的認知,他貧苦,命差,但是個音樂天才,身殘志堅。

 

周雲蓬立刻表示抗議:「保證那是錯覺,他抽鴉片、逛妓院,沒有錢這些事他根本做不了。」隨後他解釋道:「他可能晚年的時候,稍微有點悽苦。但是他整個,我認為並不是個苦人,浪子那種感覺。」

 

「那為什麼還喜歡他?」

 

「就是因為這些。」

 

周雲蓬9歲時失明,15歲彈吉他,19歲上大學,24歲以音樂為生,隨性流浪。

 

直到2016年,腦血栓擊倒了他,他戒菸戒酒剪了長發,更在乎健康。我見到周雲蓬時,他看上去利落整潔,身材瘦削,與印象中粗獷犀利的「最具人文氣質的民謠歌手」形象大相逕庭。唯一彰顯藝術家個性的,是他腳上踩的那雙彩色馬丁靴,我在兩年前的電視訪談裡,見過他穿。

 

周雲蓬從小眾音樂圈走進大眾視野,是因為2011年他獲得詩歌界和音樂界的兩項至高榮耀,一個是人民文學詩歌獎,一個是華語樂壇最佳民謠藝人。領獎時,他說:「我很慶幸我所得到的榮譽,就像緩慢亮起來的曙色,就像當初緩慢暗下去的失明。

 

馮唐曾經高度懷疑「他是不是裝著看不見,以此迴避世間真正的黑暗。」

 

聽覺、嗅覺、觸覺,是周雲蓬的得力助手,這讓他對世界的感知更加細微,而本該屬於視覺的部分,他可以交給閱讀。


 ▲ 周雲蓬(左)在新書《笨故事集》發布會上 | 作者圖


經紀人大方指引我們坐上一輛黑色轎車,前往周雲蓬的新書《笨故事集》發布會,他將在那與作家阿乙有一場對談。他告訴我,他用一天一夜的時間,把阿乙的書聽完了,「晚上睡了一會,後半夜接著聽,聽完我又從頭再聽了一點開始,我習慣那樣,理順一下關係。」

 

網際網路時代提供給周雲蓬諸多便利,最大的好處就是,現在他想讀什麼書就讀什麼書,想讀多久就讀多久。這是三十幾年前,他正對閱讀有著病態般的饑渴時,所最奢望的。

 

上世紀八十年代,周雲蓬讀書主要靠去圖書館借閱盲文書籍,但書都很老,且文學類的極少,《紅樓夢》都是潔本,寶玉初試雲雨的部分直接砍掉,標題改成了,狡詐的襲人。

 

周雲蓬恨透了那些刪書的人。

 

他把手頭能找到的唐詩宋詞,泰戈爾的《飛鳥集》,一遍一遍地翻,別人提上一句,他就能對下一句,詩歌在他心中播下了種子。

 

盲文書籍不能填飽他的飢餓感,盲校的教育也無法緩解他的求知焦慮,老師教給他「鴉雀無聲」是靜悄悄的意思,但從沒告訴過他「鴉」和「雀」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早年接受《讀庫》採訪時,周雲蓬說:「那時我對自己提出的口號: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他想去正常的學校上學。雖然知道沒什麼實際作用,周雲蓬在考大學之前,還是報了一個高考補習班。

 

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撞翻書桌,或踩到小姑娘的腳,他每天五點起床,到教室裡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上課時邊聽邊錄音,回家整理成盲文。

 

周雲蓬最擅長的科目是地理,儘管這門對想像力和空間感要求極高的科目對他來說太難,但他動用了所有的智慧,竟也理解得八九不離十。

 

良好的地理素養和周雲蓬後來對旅行的摯愛相輔相成,今年他出版了遊記《行走的耳朵》,記錄了在紐約、吳哥窟、以色列等地的見聞。

 

「接下來,我特別想去冰島。」

 

「冰島?」

 

「對,在北冰洋大西洋中間。」

 

找不到書讀的那些年裡,周雲蓬花二十塊錢買了一把「百靈牌」的吉他,學習了人生中第一支曲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學琴的目的,是為了吸引隔壁師範學校的姑娘過來,他給姑娘彈琴,姑娘給他念書聽。


 

等他進了長春大學特殊教育學院中文系,他的這項「交易」發展得更加專業,教別人彈一小時琴,別人幫他念兩小時書,每天下午教兩個,就能讀一百多頁書。

 

這個世界給周雲蓬的不多,他通過略顯笨拙的方式,汲取著身邊的養分,靠著這些養分,生長出屬於自己的精神世界。

 

周雲蓬給自己的新書取名為《笨故事集》,「九十年代,愛寫終極思考,八十年代,愛山呀海呀抒情,我這回寫個笨拙的故事,要足夠笨,看得你昏昏欲睡。」

 

寫作也是周雲蓬的一個感官,他通過這一感官尋找著自己的小世界與外面的大世界之間更合適的相處方式。餘秀華說他寫的故事比歌更好,在字裡行間,她看到了「一個人留在人間的隨時斷裂的蛛絲馬跡。

 

周雲蓬覺得餘秀華懂他。

 

「有沒有想過沒有視覺障礙,人生會是什麼樣的?」我問他。

 

「估計過得比現在差吧,可能不會去唱歌,甚至可能不會離開瀋陽,也不會去北京。」

 

這不禁讓人想起周雲蓬的詩集《春天責備》中的一段話:「能看見什麼,不能看見什麼,那是我們的宿命。我熱愛自己的命運。她跟我最親,她是專為我開、專為我關的獨一無二的門。



夜行歌者

 



周雲蓬錄完首張專輯《沉默如謎的呼吸》裡第一首歌那天,是2003年的愚人節。外面下著小雨,有人議論:張國榮自殺了。

 

周雲蓬覺得可能是愚人節玩笑,老搭檔小河對他說:「其實你的錄音也是假的,我蒙你的。」

 

如果不是後來這張專輯成功推出,並頗受歡迎,周雲蓬差點信了。

 

彼時他正處於人生的拐點,老路全堵死了。他在北京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厭煩了在街頭賣藝、在酒吧駐場,拷貝無數次的老歌讓他感到意義喪失,臺下空洞虛偽的聊天使耳朵遭受折磨。靠著書商朋友給的一些工作勉強過活,他把《上下五千年》改成小孩看的書,變成了自己小時候最痛恨的刪書的人。

 

他用酒精麻痺自己,作家沙漠舟記得那時的情景:他喝醉了,一屁股坐在門前冰冷的水泥地上,死活不肯進屋,用盲杖狠敲著地面,一遍遍地狂喊:「要麼握手,要麼絕望……」

 

那時周雲蓬在外漂泊快十年,如果當初聽了父親的話,學習按摩而不是文學,畢業後可以順利找到工作,不會經受以上的痛苦。


 ▲ 帕拉丁博物館開放視障人士觸摸 | 圖:周雲蓬微博

 

但周雲蓬不喜歡假設,就像他不想回答「如果給你三天光明最想去看什麼」一樣,他的人生信條也與這個詞無緣,「對於我沒有啥意義,假設的事兒,想它幹嗎呢?」

 

更何況,再給他一次機會,周雲蓬還是會選擇滾燙的人生。二十四歲那年,他在畢業紀念冊上寫下:人生如果不是作為審美對象,它便毫無意義。

 

1994年大學畢業後,政策扶助他分配到一家色拉油廠做工人,但無活可幹。爸媽對他說:「你就這樣好好的,將來給你找個媳婦,我們給你養著。」

 

周雲蓬一氣之下,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在神往已久的圓明園畫家村每月八十塊錢租了一間房子,開始以賣唱為生。

 

頭一次開口不容易,繫鞋帶系個十分鐘,調弦調個二十分鐘,還故作深沉,把艾略特《荒原》的其中一句寫在紙上:我聽到鑰匙轉了一下,每個人守著自己的監獄。

 

過路的行人,誰也不懂啥意思。周雲蓬才知道,這對於給錢不起作用。

 

他逐漸發現了賣唱的門路,你不能選擇太細膩的歌,要大聲動情,《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這樣的歌,給錢率最高。當然,被保安驅趕,進局子時,你得保持冷靜。

 

背上沉甸甸的音響,從福海路69號的住處出發,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村子,搭上公交,在海澱圖書城門口下車賣唱,這是周雲蓬最初的生活。

 

物質上極其艱苦的圓明園歲月,給了90年代的文藝青年們一個實現英雄主義的機會。窘迫時,他們每天靠鹽水煮麵條充飢,但精神上無比富足,他們用壓倒一切、粉碎一切的姿態,支撐著藝術理想。

 

周雲蓬的賣唱工作,比起畫家們算是收入相對穩定,偶爾還能剩下一點錢,可以買一斤肉,再做一大盆飯,然後充滿儀式感地一口氣吃光。

 

1996年,周雲蓬攢了1500塊錢毛票,花了500塊錢買了個隨身聽後,以北京為根據地,開始了長時間斷斷續續的吟遊之路,腳步遍及全中國。

 

與搖滾一代的偶像凱魯亞克的揮霍生命不同,周雲蓬上路是窮則思變,他每到一個地方就臨時找一個工作,或賣藝,或唱酒吧,覺得不行了,就再去下一個城市。

 

在這期間,周雲蓬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且意境深遠的歌曲,顛肺流離的人生讓他的音樂變得更加厚重,而詩性又使它們輕盈。


 

他走在西藏的犛牛群裡,聽著犛牛抬頭低頭間脖子上的鈴鐺叮噹作響,仿佛置身於泉水,他覺得這就是最前衛的音樂。

 

他曾在洞庭湖的君山上找到一個看魚人的帳篷,在那過夜時做了一個古怪夢,第二天他即將去往下一座城市,不再回來,於是創作了《山鬼》,「俯瞰逝去的悲歡和滄桑,扛著自己的墓碑走遍四方」。

 

「常年的漂泊,讓火車成為我夢中常有的意象,有時買票,或走過車廂連接處尋找座椅;有時在一個清冷的小站下車,坐在剛被雨淋過的長椅上,等著下一班火車到來。周雲蓬曾在文章《夜行者說》裡寫道。

 

直到2003年,隨著專輯發行,周雲蓬開始出現在各大音樂節,作品也隨之屢次獲獎,他的火車夢才變得不再那麼頻繁,命運的軌道也逐漸清晰。



靈與肉




周雲蓬這幾年學會了一個新技能:用手機拍照發給朋友,朋友再告訴他照片裡都有什麼。

 

同一張照片,不同的人描述都不一樣,通過他們的眼睛,周雲蓬可以全面地感知到周圍的環境,這是他樂此不疲的行為藝術。

 

周雲蓬從不避諱談論視覺上的障礙,反而那些先小心翼翼地加一句「老周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殘忍」的人,讓他感到不快。

 

「為什麼覺得殘忍?他的前提就是獵奇的,把你降到一個低處。」

 

周雲蓬希望被平等看待。

 

為生計奔波那會兒,他參加過殘疾人藝術團,去學校、油田演出,節目追求感人肺腑的效果,觀眾同情得淚流滿面,給錢很多,工資也高。

 

但周雲蓬受不了那個氣氛,幹了沒幾天就走了。

 

在周雲蓬自己的舞臺上,他喜歡逗大家樂。今年舉辦的《我愛你中國》巡迴演出,他唱《買房子》這首歌。觀眾們叫好,他問:「這麼開心,貸款都還完了嗎?」



弱勢群體在社會上常常被邊緣化,這加劇了他們的自我封閉,但周雲蓬希望擺脫道德上的界限,先打破它,再懂得自願遵守,不然不自由。

 

採訪那天上午周雲蓬出席了中國盲協舉辦的座談會,在會上他對盲人同胞們說:「不要把標籤頂在腦門上,不要老做榜樣,我們有七情六慾,我們也有道德瑕疵,我們找不到媳婦就著急,掙不到錢也著急,不要把自己裝扮得那麼高尚。」

 

對外界,他冷靜且隱秘地表達著這份反抗,他寫了這樣一個故事:小山村裡一對時刻被監視的盲眼戀人,準備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私奔,當他們到了火車站卻發現全村人早已在那裡埋伏好,等著看他們笑話。

 

「一些哧哧哧的聲音從緊閉的嘴裡憋不住地冒出來,接著是撲哧撲哧聲,像洪水從堤壩的裂縫中擁塞噴湧,最後大笑像炮仗一樣炸響……小孩們喊叫著穿插跑動,學著他們剛說的話,你做了我老婆,我靠賣唱養你。」

 

這是包括周雲蓬在內的所有弱勢群體的壓抑和苦悶,但他並沒有把自己變成一個控訴者,阿乙說:「他從來沒有把這種委屈或者是責難再推給第三者,在輕鬆之餘,我還能感受到老周對讀者的寬容。」

 

而這些情緒,體現在周雲蓬的歌裡更多的是對別人的關懷,對這個世界的關懷。

 

2007年推出的第二張專輯《中國孩子》裡,周雲蓬一改抒情風格,用大膽犀利的詞曲,表達了對社會某些現象的不滿和批判,在《黃金粥》裡,他唱「窮人急了可會咬人,咬完男人還要咬女人」,在《失業者》裡,他唱「一旦有一天嗅到了春天,我們就成了陌生的局外人」。那一年,憑藉《中國孩子》,周雲蓬贏得了最佳作詞人獎項,和他一起競爭的還有林夕。

 

帶著從樹村走出的那一代音樂人的堅守與固執,周雲蓬的批判說到底是對一切美好事物的嚮往,這裡面,當然也包括愛情。

 

許多人第一次知道周雲蓬,是在無名高地酒吧。小河喜歡唱一首風格迥異的歌,悠揚婉轉,常使臺下的觀眾眼前一亮,小河告訴大家,這首歌叫《不會說話的愛情》,由他一位盲人朋友創作。


 

很長一段時間,周雲蓬自己不在公開場合唱這首歌,因為它的情緒太私人,「我們最後一次收割對方,從此仇深似海」,跟自己刻骨銘心的感情經歷密切相關。

 

 但小河特別喜歡這首歌:「有一種作為人的宿命感,它化解了一些東西,這是藝術的魅力,它超越了愛恨、善惡,讓我們不思考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無論是關於那段經歷,還是後來被人們熟知的與作家綠妖之間的故事,結束一段關係,周雲蓬都充滿感激,然後「期待著更好的人到來」。

 

他曾構想過當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場景:「我只希望上天留下一個姑娘,在遠方某處也向這邊走來。但是她要是脾氣很壞呢,頭發生滿蝨子呢,最可怕的是她根本不愛我,那就繼續向更遠處走唄。」



回不去的故鄉




我們坐的車行駛到長安街時,天已擦黑,路燈被點亮,天安門城樓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金碧輝煌.

 

隨行的經紀人大方提醒周雲蓬,咱們到天安門了。導航播報著路線,周雲蓬跟著小聲重複了一遍「東長安街」,隨後陷入了沉思。

 

曾經他可以獨自一個人走在北京的馬路上,靠著聲音成功避開路障,如今北京街頭數不盡的汽車,川流不息的人群,讓他的耳朵失去了方向。

 

他已經離開北方很久,並且很少回來。他定居在四季如春的大理,此前還在紹興呆過幾年。

 

「我寧願叫雲蓬,毫無方向的宿命者。」周雲蓬原名叫周雲鵬,1970年生於遼寧瀋陽鐵西區,還沒失明時,充斥在他記憶裡的是泥濘的土路、冶煉廠的黑煙、灰頭土臉的工人,他渴望「夏天的飛鳥,飛到窗前歌唱」。


 在小五路工人區一間破爛的平房裡,爸爸趴在炕頭哭,媽媽趴在炕梢哭,這一場景定格在周雲蓬人生的開始。他爬到爸爸那兒,爸爸說,去你媽媽那兒,他又爬到媽媽那兒,媽媽說,去你爸爸那兒。那天他被確診青光眼,可能導致終生失明。


父親是名優秀好強的高級技術工人,也具備東北男人彪悍火爆的脾氣。周雲蓬曾因不小心撞翻蓋簾上剛包好的餃子,被狠狠打了一頓。

 

周雲蓬的叛逆是從反抗父親開始的。十六歲那年,父子倆在酒桌上吵了起來,父親一拖鞋拍在他腦門上。周雲蓬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拎起一把菜刀邊追邊喊著「要殺了你」。

 

他也見過父親卑微的一面,畢業找不到工作時,驕傲的父親低聲下氣地給校長送禮的情景,他始終記得。

 

周雲蓬也因此早熟,少時捧著盲文書籍讀古詩時,他最喜歡杜甫那首《江漢》,「漢江思歸客,乾坤一腐儒」,冥冥之中成為自己後來的寫照。

 

對逐漸衰敗的家鄉越發失望,讓周雲蓬髮了狠地逃離。

 

那天剛剛結束《我愛你中國》東北巡演,說起東北,他仿佛在說一個與自己並無太大關係的地方:「感覺東北很好的,年輕人比較多了,都很熱情,跟想像不太一樣。我帶導盲犬上計程車、酒店都會接納。」

 

馬上50歲還孑然一身的周雲蓬也開始考慮未來計劃了,他打算將來和朋友們抱團養老,修一間養老院,名字就叫「老不死養老院」。

 


母親跟著周雲蓬搬到了大理,在大理的陽光照耀下,周雲蓬很少想念瀋陽,「到處搬家,哪好就在哪住,網際網路就是我們的故鄉。」

 

他喜歡上網,喜歡刷微博,常常在上面與人互動,熟練得絲毫沒有障礙,但語音輸入常常出錯。他發了一條介紹自己樂隊鼓手的微博:「鼓手在樂隊,就像人體的股價,是輪廓和支撐點。」

 

幾小時後,他出來修改錯別字:「骨架不是股價,」順便支持一下最近頗受爭議的好哥們羅永浩,「蘋果的語音輸入真不如堅果。」

 

他也會偶爾想起爸爸,三十多年前,鐵西區渾身充滿生產力的強悍工人,拍著桌子,酒瓶子哐啷哐啷地響:「你們長大了,都得給我滾蛋,我誰也不想,誰也不靠。」

 

如今爸爸不在了。故鄉也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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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曉利、周雲蓬、小河、張瑋瑋、莫西子詩……中國民謠「神仙陣容」即將在上汽·上海文化廣場開唱。演出前採訪,惜字如金、不按常理出牌的民謠老炮們,可真有點難為了記者。萬曉利、周雲蓬、小河、張瑋瑋、莫西子詩和陸晨 鄭天然 攝跟大家打個招呼吧。周雲蓬:大家好,晚上見。民謠歌手總是在流浪,因為靈感都在路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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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楊冪都被感動的詢問歌者毛不易,是被生活抽了多少耳光才能寫出這樣讓人慾泣的歌詞?是啊,在城市裡面流浪的人們,掙扎著肩上的重負,每個人心中都有無法言說的重負和疼痛。一帆風順是每個人都喜歡的祝福語,可現實中卻幾乎沒有人能夠一帆風順。我們都被生活抽著耳光成長,曾經無比渴望長大,以為長大後的世界就能夠為所欲為,我們錯了,長大後我們無數次都想回到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