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有一個很久不見的名字上了熱搜。
「楊永信」
有網友爆料,官方聲稱已經關閉了三年的臨沂網癮中心,突然傳來一陣孩子的哭叫聲,他還將這段哭叫聲錄了下來。
目前該視頻已刪除
這個聞名全國「網癮中心」,據聞傳來哭叫聲的13號室,曾經是用來對網癮少年進行「電擊治療」的場所,也是讓楊永信教授名聲大噪的地方。
這個故事,要從10年前的一個紀錄片節目說起——
《第一線-戰網魔》
這是央視法治頻道製作的一個系列紀錄片節目,每期都會有不同的主題,節目現在已經停播。
2008年7月2日,講述「網癮治療」的紀錄片《戰網魔》播出,讓更多的人知道了「網癮中心」的存在,還有這個治療中心的最大「功臣」——楊永信。
楊永信,就職於山東省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當時是網絡成癮戒治中心的主任(現在依然是副院長),1982年畢業於沂水醫專。
在那個網際網路高速發展的時期,許多青少年都陷入了網絡的世界裡,他們沉迷於遊戲、網絡小說、虛擬網戀,在網絡中喪失自我、嚴重脫離了現實生活。
在家長們的眼裡,「網癮」就是一種精神病,得治。
家長們狠心將自己的孩子送進了臨沂的「網癮中心」,這裡的楊永信教授承諾能夠「救」好他們的孩子,讓他們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對於治療網癮,楊永信有著一套自己的理論和方式,要壓制這群年輕氣盛的頑固份子,就得先把他們送進「13號室」。
這樣一個看上去普通的診療室,卻成為了無數孩子們的噩夢。
在第一個故事裡,一個名叫黃河的小夥子被自己的父母灌下12片安眠藥,悄悄地帶進了網癮中心裡進行治療。
醒來面對楊永信的時候,黃河徹底爆發了。他又吼又叫,破口大罵,還砸東西,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精神病」。
隨後他被按在了13號室的病床上,接受了一種叫做「腦部刺激」的治療。
隨著數值不斷增大,黃河神情變得呆滯,身體發生了輕微的抽搐。
記住這個數值
在結束了治療之後,黃河搖搖晃晃地走出診療室,剛走出門口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楊永信以一種輕蔑的口氣提醒這個小夥子,「哎喲,不好好走,出什麼洋相。」
黃河在13號室裡承認了錯誤,並交代自己沉迷網路遊戲,在網吧裡一直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吃飯。甚至還騙了姐姐的錢去玩遊戲,願意在網癮中心裡「改邪歸正」。
除了黃河這樣沉迷網路遊戲的少年之外,還有沉迷「網戀」的少女被帶進了13號室裡接受了「腦部刺激」治療。
激烈反抗並給了父親一巴掌的少女,叫做武旭影。
片中武旭影對著父母和姑姑破口大罵,但在經過治療之後,她卻向著自己打了一巴掌的父親說了聲「對不起」,並哭著抱住了父親。
像黃河、武旭影這樣的「網癮患者」,他們組成了一個同盟班會,互相稱呼為「盟友」,他們除了要進行「腦部刺激」這種行為矯正治療之外,還會接受軍事化的封閉式訓練,用嚴格的紀律來糾正他們的「網癮」。
在進行訓練的同時,他們每天都要宣誓:
「我以自己新生命的名義宣誓,為了父母不再流淚,為了青春不再荒廢,為了社會不再嘆息,我將斬斷網癮的魔爪,發誓不再做網絡的奴隸。」
按照醫院的要求,每個盟友至少有一位家長陪同。家長組織家長委員會,既接受心理醫生的指導,又配合孩子的治療。
父母和孩子會共同在楊永信創辦的「心理大課堂」上互相喊話,彼此承認錯誤並發誓會改正錯誤,楊永信也會對這些孩子們的「網癮」問題進行點評,並提出改善意見。
經過報導之後,楊永信和他的「網癮中心」火了,越來越多的家長把自己家中有「網癮」的孩子送進去治療,對此們家長們都覺得楊永信成功「救了」自己的孩子。
但與此同時,那些成功「戒」掉了網癮的孩子們也開始通過網絡還原在「網癮中心」的日子。
其中《少女的耳光和擁抱》故事裡的少女武旭影,就用心理日記的形式揭穿了治療的真相。
在日記裡,武旭影表示自己並非什麼所謂的「網癮少女」,只是父母對自己談戀愛的對象不滿意,就以「網戀」這樣的虛名把女兒送進了「網癮中心」裡。
而在紀錄片中自己的所有鏡頭,都是導演組與楊永信精心策劃的。
而在片中楊永信口口聲聲說著的「腦部刺激」行為矯正治療,就是用來治療精神分裂症、狂躁症的「電休克療法」。
也由於有了記者在現場,她才免於接受強度的電擊治療,但即便如此,在第一次被電了之後,她出現了暈眩的症狀。
而在離開醫院之後,這種症狀一直伴隨著她,成為了夢魘。
除了武旭影之外,還有22歲「早戀」的少年、同性戀者,甚至不想結婚的碩士生,都聲稱自己被楊永信毀了一生。
這到底是拯救還是毀滅,2009年柴靜主持的節目《新聞調查》去探訪了這個聞名全國的「網癮中心」,這一期叫做——《網癮之戒》。
柴靜給醫院打了個電話,詢問關於電擊治療的內容,醫院給出的答覆稱——「這不是電擊,只是一種行為矯正治療」。
諮詢人員還大言不慚地說道,治癒率高達96%,一個療程時間為4個半月,治療費一個月付6000塊錢即可。
而隨後出現的畫面,引起了我的生理不適。
一個名叫「阿朵」的女孩子,被無數身穿綠色軍訓服的「盟友」們架了起來,硬是給抬進了13號室,同時還伴隨著女孩刺耳又無助的尖叫聲。
不僅是阿朵,絕大多數被送進「網癮中心」的孩子們都必將經歷這個過程。
經過「治療」的阿朵面對著柴靜的提問,口氣和反應顯得有些呆滯,她覺得接受「行為矯正治療」的感覺像是針灸,有一點點疼和麻,但在做完之後特別清醒,在情緒上得到一定的控制。
而另一位接受過電擊的女孩小張,卻在鏡頭前留下了眼淚,
「你覺得你是真的清醒了,還是說你因為害怕就服從了?」
「真的清醒了,我想待在這。」
已經離開了網癮中心的孩子們對於電擊的過程,通通都用了「痛苦」一詞來表達。
「兩個震動得非常快的錘子在敲你的太陽穴,睜不開眼睛,嘴張不開,叫不出來」
「劇烈的疼痛,然後抽搐,必須要有人摁住,兩邊的時候是非常痛的」
「其實就是打著治療的旗號,讓我順從,讓我留下」
對於孩子們表達的「脅迫」一說,楊永信認為這是一種「循循善誘」的溝通,「這是人云亦云的事兒,要看你怎麼理解。」
對於幾千個孩子在這張簡陋的床上被「解救」了的說法,楊永信的臉上露出了自信而又喜悅的笑臉。
而在家長們看來,讓孩子接受電擊、承受暴力,都是可以接受的,「為了孩子好」。
經過調查了解,楊永信所用的這臺電擊治療儀,DX-Ⅱ A型電休克治療儀在當時已經停產,並且在全國最大的精神科醫院,北京安定醫院也早已經不再使用,取而代之使用的是無抽搐治療儀。
楊永信表示,自己給孩子們進行治療時用的是一種微乎及微的量,最多不會超過5毫安。
然而在紀錄片《戰網魔》中,圖片顯示的數值明顯達到了10毫安。還有其他已經「痊癒」的孩子表示,自己親眼見過的電擊數值,最高可達30、40毫安。
數值的不斷增加,也能進一步佐證了孩子們口中的那種「疼痛感」從何而來。
但楊永信依然認為,只有進行電擊,給到孩子刺激,才能夠從意識上對這些有「病」的孩子們進行矯正,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在節目播出之後,楊永信所使用的電擊療法也遭到了無數人的攻擊和質疑,「網癮中心」也將原來使用的抽搐治療儀換為低頻脈衝治療儀。
2016年,臨沂市衛計委稱,「網癮中心」已經關閉。
對於近期傳出的哭叫聲,臨沂網信辦回應,該哭聲並非來自「網癮治療」,只是醫院病區二樓接收的一位患有精神發育遲滯的8歲患兒,當時患兒的奶奶在病房陪護。
網友@林熊貓曾提到,比起「網癮少年」,「網癮中心」對於楊永信而言才是一種「癮」。
在2009年之後,楊永信除了回家就再也沒有走出過臨沂四院,回家也是至少兩個家委護送,因為在那個在那個小小的精神病院裡每天有上百人給他下跪,他是至高無上的。
@林熊貓 是9年前最早一批揭發楊永信的人,他製作了動畫片《網癮戰爭》,並提供了「盟友」們帶出來的《楊永信教學會議記錄》
電擊治療網癮的方法似乎已經成為了過去,而那些曾經在網癮中心被電擊過的孩子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有的像武旭影一樣,和父母徹底決裂,用餘生平復著電擊治療帶來的傷害;但依然有更多的孩子,一輩子被定罪為「網癮」,暗無天日的生活著。
紀錄片《戰網魔》雖在說辭上有不當之處,但畫面依然給我們留下了真相。
在《網癮之戒》的最後,柴靜提出了一個又一個關於教育的疑問,令人詫異的是,家長和孩子們都齊刷刷地舉起了手。
父母本該是最愛孩子的人,卻成為了孩子人生的劊子手。
不管是網癮,還是其他不良嗜好,最關鍵的原因是來源於「癮」本身,還是家庭矛盾,都值得認真思考。
就像看完《戰網魔》之後的閭丘露薇所說,
「人到十八歲,有自己的權力,但有權力又如何?依然走不出這個絕望的地方。」
*本文作者: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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