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愛人》劇照
【作者簡介】
[美] 吉莉安·弗琳(Gillian Flynn)
吉莉安·弗琳出生於美國密蘇裡州堪薩斯市,父母皆為大學教授,從小在書籍和電影的浸潤中成長。大學畢業後她進入加州的雜誌社工作,之後在美國西北大學取得新聞學碩士學位,進入《娛樂周刊》工作,曾在世界各地採訪,現定居芝加哥。
2006年出版的處女作《利器》入圍「埃德加·愛倫·坡獎」(偵探小說中的「奧斯卡獎」)決選,斬獲年度新人獎;榮獲英國犯罪作家協會授予的伊恩·弗萊明鋼匕首獎。2009年出版的《暗處》、2012年出版的《消失的愛人》雙雙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消失的愛人》更是霸佔美國《紐約時報》《出版人周刊》的兩大重磅暢銷書排行榜100餘周。文壇巨匠史蒂芬•金、哈蘭•科本、薇兒•麥克德米德等均盛讚她深厚的寫作功底。從某種意義上說,作者不僅是在構思一部部扣人心弦、讓人慾罷不能的小說,更是在提出一道道關於成長、家庭、婚姻的道德辯題,發人深省。
【編輯推薦】
讓驚悚天王史蒂芬·金都輾轉反側的書,你敢看嗎?
全球暢銷書作家吉莉安·弗琳的暗黑系三部曲:
一對眾人眼中的完美恩愛夫妻如何上演一出諷刺荒誕又令人屏息的鬧劇?
想要掙脫親情枷鎖的富家女如何擺脫基因中作祟的瘋狂因子,獲得真正的救贖?
滅門慘案中倖存的孤女如何在自己推波助瀾的人生困局中步步為營,破局重生?
三個不炫技,不落窠臼,不為驚悚而驚悚的極致故事,描述平凡人生中你我或多或少都曾有過的掙扎,你會大吃一驚,背脊發涼,但你終會了悟,淚中帶笑。
【內容提要】
《消失的愛人》精編修訂版
「我們已經不相愛了,可我還是要把你綁在身邊,這就是婚姻。」
你在想什麼?你感覺如何?不知從哪一天起,曾經親密無間的愛侶之間橫桓著一個個秘密,它們在不經意間破土而出,在相濡以沫的歲月裡茁壯生長。終於有一天,你們開始追問彼此: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都對彼此做了什麼?答案盡在《消失的愛人》中。
大衛·芬奇執導的同名電影引發全球熱議,高潮迭起,驚恐萬分!
霸佔美國《紐約時報》《出版人周刊》的兩大重磅暢銷書排行榜100餘周,《出版人周刊》《圖書館雜誌》《奧普拉》雜誌等數十家媒體推薦的年度好書。
《利器》
「家,有可能是你魂牽夢縈卻不敢踏足之地。」
身上的一個個字,組成一幅路線圖,清晰記載著她的前半生。自從八年前離開家鄉,她就打定主意,永不回頭。然而命運又再度把她帶回小鎮,母親的豪宅依舊陰森詭異,而她童年的悲劇,正在同母異父的妹妹身上如出一轍地上演……尖銳的物品,刻在身上的字,會讓人上癮,那是她的心魔,驅之不散。
吉莉安·弗琳驚豔文壇處女作,讓驚悚天王史蒂芬•金(著有《肖申克的救贖》)輾轉反側,手不釋書!
入圍偵探小說中的「奧斯卡獎」——「埃德加·愛倫·坡獎」決選,斬獲年度新人獎;榮獲英國犯罪作家協會授予的伊恩·弗萊明鋼匕首獎。
《暗處》
「當你身處暗處,以為自己被深埋於此,永無翻身之地,或許上天只是在栽培你,給你出頭之日。」
一夜之間,親人在她眼前接連死去。唯一的至親被她親手送進了監獄。她一無所有,她頹廢懶散,以為此生不過得過且過。突然有一天,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一切都錯了!是誰綁架了呼之欲出的真相,又是誰篡改了刻骨銘心的記憶?倘若大夢初醒,你是否還有勇氣給暗處的自己開一扇門?
人倫與法理、記憶與真相、創傷與重生的驚險交鋒,文壇巨匠史蒂芬•金、哈蘭•科本、薇兒•麥克德米德盛讚不已。
《紐約客》《出版人周刊》強烈推薦的年度佳作,《今日美國》力薦的夏日讀物。
【媒體評論】
情節神奇莫測,透著一股機靈勁,從始至終抓人眼球。筆端透著陰森寒氣,手法之高妙媲美派翠西亞·海史密斯。讀者如有質疑,請回頭再捋一捋書中的細節吧。不管該書在您第一遍讀來是哪種滋味,第二遍的感受一定截然不同。
——《紐約時報》
「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答案盡在吉莉安·弗琳的新作中。當兩個人結為夫妻,其中一人完全摸不透枕邊人的真面目,那會惹出什麼樣的風波?《消失的愛人》能讓你看出幾分端倪。 ——卡羅·梅莫特《今日美國》
一本精心打造的驚世之作,涵蓋「生命、愛情、失去、愧疚」等主題,也是一部引人入勝的傑出文學作品。 ——《紐約客》
一步步揭開身份認同的本質,一筆筆描繪了那些令人戰慄的秘密——即使在非常親密的情侶之間,這些秘密也仍會破土而出、茁壯生長。《消失的愛人》開篇就推出了一宗疑案,看上去有待讀者挖掘真兇的身份,但到了合卷的那一刻,你會忍不住重新審視身份認同這一命題。 ——《時代》雜誌
絕佳的讀物,驚心動魄的情節堪比希區柯克的大作,令人愛不釋手。這本動人的小說直達人心最陰暗的角落,會讓你渾身起上一層雞皮疙瘩,非要把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直到最後一頁。 ——《人物》雜誌
吉莉安·弗琳儼然是21世紀的約翰·厄文,而且其怪誕犀利更勝前人。她一手拿著手術的解剖刀,一手拿著一組生鏽的耙片,準備好要割開美國中西部美麗的外表。
——《紐約客》(TheNew Yorker)
一本經得起時間考驗的推理驚悚小說。
——《紐約時報》書評
弗琳就像凱特·艾金森,在偵探小說的結構中,融入栩栩如生的角色、行雲流水的文字和錯綜複雜的道德辯題……你感覺到風雨欲來,猶如烏雲從平原另一端逐漸逼近,卻讓你猜不出是什麼形狀。
——羅拉·米勒(Salon.com書評)
弗琳的第二部小說對單調乏味的小鎮生活進行了一場絕妙的探索。三位主人公站在不同的立場多視角敘述,時間在案發前和二五年後巧妙流暢地轉換,將讀者置於緊張刺激的推理過程中。《暗處》甚至比作者斬獲多個獎項的處女作《利器》還要精彩!
——《衛報》
高潮迭起,驚險萬分,懾人的上癮感讓你忍不住跟著主人公抽絲剝繭,揭開謎題。
——《娛樂周刊》
我向你保證,讀到最後,你一定會大驚失色。
——《新聞周刊》
敘事極具技巧且讓人坐立難安……弗琳的作品真的太寫實了!她的筆調有時嘲諷,有時帶有詩意,但她總是十分用心斟酌文字……她的犀利洞見直指人類的不完美,以及在我們之間四處遊走的邪惡。
——《華盛頓郵報》
一部讓人直打寒戰的驚悚小說處女作……弗琳用極為流暢動人的筆調描繪了美國的小鎮。
——《出版人周刊》
這本小說有一股力量,讓你感受到既純粹又懾人的上癮感。
——《紐約時報》
名人評論
自從幾年前的某個夏天我讀了《消失的愛人》,它就成了我深愛的小說之一。要知道原著可比電影好太多。 ——美國前總統夫人米歇爾·歐巴馬
我剛剛讀完《消失的愛人》,整個星期都感到被出賣、被欺騙、被操縱、被挑撥、被誤解,更別說心中所有的預期都遭到挑戰與質疑。即便如此,這會兒我居然認真考慮翻到第一頁,從頭到尾再讀一次。 ──阿瑟·菲力普斯
《消失的愛人》像是由希區考克重新詮釋的《婚姻場景》,布局精巧,始終令人驚奇,而且充滿眼熟的人物。這是一個披著懸疑小說外衣的愛情故事,探索一個感情觸礁的永恆難題:我們怎麼走到這個地步? ──亞當·羅斯
這本書值得入選我所知道的任何文學獎項,這本書是一部驚世傑作!
——金球獎影后莎拉·潔西卡·帕克
吉莉安·弗琳的筆鋒犀利、文風老到。她書寫的故事耐人尋味,駕馭黑暗題材遊刃有餘。
——史蒂芬·金(暢銷書作家,驚悚大師,著有《肖申克的救贖》)
證人可不可靠?家人可不可信?真相該不該揭穿?有重大嫌疑的哥哥因僅剩的家人也是滅門案唯一的證人——年幼慌亂的妹妹的做證而鋃鐺入獄。妹妹迫於生計在時隔多年後開始找尋真相。看來尋常的故事、不可愛的主配角,卻在作者的妙筆下變得精彩而有趣。非常值得一讀! ——推理評論者張東君
同樣以駭人的堪薩斯州真實血案為範本,《冷血》造就了美國文學史上的「卡波特傳奇」, 而《暗處》無疑造就了新的弗琳傳奇!這本書是我見過的最為精彩的翻案推理小說,連驚悚天王史蒂芬·金都打包票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推理評論家Heero
背景設置於荒涼寂寥的小鎮,時間移至滅門慘案後的第二十五年,頹廢懶散的倖存者和神秘的地下組織相遇後,竟搖身一變成為偵探的角色。作者文筆流暢、敘事生動,多視角轉換流暢,採用今昔穿插的形式重述當年的案件,造就出一本精彩絕倫的翻案小說。
——推理評論家餘小芳
從你翻開《暗處》的那一刻,它就緊緊抓著你,不到最後一頁絕不放手。
——凱琳·史勞特(暢銷書作家)
繼大熱的處女作《利器》之後,吉莉安·弗琳再次大獲成功。《暗處》證明她的成功絕非僥倖。 ——薇兒•麥克德米德(英國知名推理小說家)
我向你保證,讀到最後,你一定會大驚失色。
——《新聞周刊》
敘事極具技巧且讓人坐立難安……弗琳的作品真的太寫實了!她的筆調有時嘲諷,有時帶有詩意,但她總是十分用心斟酌文字……她的犀利洞見直指人類的不完美,以及在我們之間四處遊走的邪惡。 ——《華盛頓郵報》
一部讓人直打寒戰的驚悚小說處女作……弗琳用極為流暢動人的筆調描繪了美國的小鎮。
——《出版人周刊》
這本小說有一股力量,讓你感受到既純粹又懾人的上癮感。
——《紐約時報》
【精彩試讀】
《消失的愛人》
尼克·鄧恩/事發當日
每當想起我太太,我總會想起她那顆頭顱。最先想起的是輪廓:第一眼見到她時,我望見的就是她的後腦,那頭顱有著某種曼妙之處,好似一個閃亮堅硬的玉米,不然便是河床上的一塊化石。在維多利亞時代,人們定會誇她「頭型雅致」,你簡直一下子就能想出顱骨的形狀。
不管在哪兒,我都不會錯認她那顆小腦袋。
我也會想起那顆腦袋裡的思緒。她的腦中有著無數溝回,一個個念頭穿梭其間,好似狂亂的蜈蚣。我像個孩子一樣想像著:我要打開她的頭顱,理清溝回,捉住思緒,讓它們無處可逃。「你在想什麼呢,艾米?」自結婚以來,這是我問得最多的問題,即使我沒有大聲問出口,也沒有問那個掌握答案的人。但據我猜想,這些問題恰似陰雲般籠罩著每一樁婚姻——「你在想什麼?你感覺怎麼樣?你是誰?我們都對彼此做了什麼?我們該怎麼辦?」
清晨六點整,我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不是眨眨眼悠然醒來,睫毛還像翅膀般忽閃,這次我可是直挺挺地醒過來的。眼帘「咔嗒」睜開,好似詭異的木偶娃娃,眼前先是一片漆黑,緊接著一眼瞧見鬧鐘顯示著六點整——好戲登場!這種感覺有點怪,因為我很少在整點睡醒。我起床的時間很不規律,要麼八點四十三分,要麼十一點五十一分,要么九點二十六分。我的生活可不受鬧鐘擺布。
恰在六點整,夏日的朝陽從橡樹叢背後噴薄而出,露出盛氣凌人的面孔。陽光在河面投下一片倒影,光亮照耀著我們的屋子,活像一根亮閃閃的長手指,刺破臥室裡薄薄的窗簾指向我,仿佛在控訴:「你已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終究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身下躺的是在紐約用過的那張床,身處的卻是我們位於密蘇裡州的「新家」。回到密蘇裡已經兩年了,我們卻還把這裡叫作「新家」。這是棟租來的房子,位於密西西比河畔,從裡到外流露出一股暴發戶氣質。兒時住在鋪著粗毛地毯的錯層式小破房裡時,我倒是一心嚮往這種豪宅。房子似曾相識,看上去宏偉豪華、中規中矩,也新得不能再新,可惜註定不討我太太的歡心,她也確實看不上眼。
「除非我丟了魂,不然怎麼在這麼俗的地方住得下去?」一到「新家」,她就說了這麼一句。其實,當時租房是個折中的辦法,艾米恨不得早日搬出密蘇裡州,因此死活不讓我在自己的家鄉小鎮購房,只肯租。但本地唯一可租的房子全聚在這片爛尾的住宅小區裡,當時經濟不景氣,撂下了一個爛攤子,這片小區還沒上市就已經完蛋,房產收歸銀行所有,裡面的豪宅通通降價。租這個「新家」是折中之選,可惜艾米不這麼認為。在艾米眼裡,這就是我用來修理她的招數,是我非要背地裡捅她一刀,不由分說地把她拽到一個她死活不願意待的城市,讓她住進一棟死活看不上眼的房子。如果只有一方認為某個主意是折中之選,那我猜這主意其實並不折中,但我與艾米的折中常常就是這樣,我們中間總有一個人為此怒氣衝衝,通常這個人都會是艾米。
拜託,別把你對密蘇裡州的一腔怨氣撒在我頭上,艾米。這事都怪經濟形勢,怪運氣不好,怪我父母和你父母,怪網際網路,還要怪上網的那幫傢伙。我曾是一名撰稿人,寫些關於電影、電視和書籍的文字,當時人們還樂於閱讀紙質作品,還肯關注我的所思所想。我於20世紀90年代末抵達紐約,想來那已是輝煌歲月的垂死掙扎,可惜當時無人具備這份遠見。彼時的紐約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作家,都是響噹噹配得上「作家」頭銜的那種真貨,因為彼時的紐約遍地是雜誌,也是響噹噹配得上「雜誌」頭銜的那種真貨。網際網路還只能算是出版界豢養在角落裡的一隻異獸,人們時不時扔口食物逗逗它,看它拴著鎖鏈翩翩起舞。那小傢伙真可愛,誰知道它會趁著夜色要我們的小命?請諸位想想吧,當時剛畢業的大學生居然可以到紐約靠寫作賺錢呢。可惜我們沒料到自己上了一艘沉船,十年之內,我們那剛剛揚帆的職業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當了整整十一年撰稿人,卻在一眨眼間丟了工作,形勢就變得這麼快。當時經濟蕭條,全國各地的雜誌紛紛倒閉,撰稿人也跟著一起完蛋(我說的是像我這樣的撰稿人,也就是胸懷大志的小說家和上下求索的思想家。這些傢伙的腦子轉得不夠快,玩不轉博客、論壇和「推特」,基本上屬於誇誇其談的老頑固)。我們這群人是過時的老古董,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在我丟掉飯碗三周後,艾米也跟著失了業(現在我能感覺到艾米一筆帶過她自己的遭遇,卻在我背後冷眼相看,嘲笑我當初費工夫討論自己的事業、感嘆自己的不幸。她會告訴你,這就是我的作風。「……簡直是尼克的典型作風」,她會說。這是我太太的口頭禪,不管這句話前面說的是件什麼事,不管我的典型作風具體怎麼樣,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於是我與艾米搖身變成了兩個失業的成年人,穿著襪子和睡衣在布魯克林的褐砂石宅邸裡閒蕩了好幾個星期,把煩心事全拋到腦後,還把沒開封的信件撒得到處都是,扔在桌子和沙發上,上午十點鐘就吃起了冰激凌,下午則倒頭呼呼大睡。
有一天,電話鈴響了,來電話的是我的孿生妹妹瑪戈。瑪戈一年前在紐約丟了工作,隨即搬回了家鄉。這姑娘不管什麼事都搶先我一步,就算走黴運也不例外。當時瑪戈從密蘇裡州北迦太基我父母家的房子(我跟瑪戈就在這裡長大成人)裡打來電話,聽著她的聲音,我的眼前不由浮現出她十歲時的一幕:一頭黑髮的瑪戈穿著連體短褲,坐在祖父母屋後的碼頭上,耷拉著身子,在水中晃著兩條纖細的腿,目不轉睛地望著河水流過自己雪白的腳,顯得格外冷靜沉著。
瑪戈的聲音很溫暖,帶來的消息卻令人寒心。她告訴我,我們那不服輸的媽媽快撐不住了。爸爸正一步步邁向生命的盡頭,他的壞心眼和硬心腸都逐漸失效,但看上去,媽媽倒會比他先行一步——後來過了大約半年,也有可能是一年,她果真先父親一步離開了人世。當初接到電話,我當場就能斷定瑪戈單獨去見過醫生,還用她那歪歪扭扭的字勤懇地記著筆記,眼淚汪汪地想要讀懂自己寫下的日期和藥劑。
「嗯,見鬼,我壓根不知道這寫的是什麼玩意兒,是個九嗎?這講得通嗎?」瑪戈念叨著,我卻插嘴打斷了她。妹妹剛剛向我展示了照料父母的重任,我感動得差點哭出聲。
「我會回來,瑪戈。我們會搬回家來,這副擔子不該讓你一個人挑。」
她根本不信我的話,我能聽到她在電話那頭的呼吸聲。
「我是說真的,瑪戈,為什麼不回密蘇裡呢?反正我在這裡無牽無掛。」
瑪戈長長地籲了口氣,「那艾米怎麼辦?」
我確實沒有把這點考慮周全。我只是覺得自己可以帶著艾米離開她那住在紐約的父母,把她那一身紐約氣息、紐約品位,還有她那身為紐約人的自豪通通搬到密蘇裡州一個臨河的小鎮,就此拋開激動人心、光怪陸離的曼哈頓,然後一切都會一帆風順。
當時我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麼蠢,多麼盲目樂觀,沒錯,「……簡直是尼克的典型作風」。我也還不明白,這種想法會招來多大一場禍患。
「艾米那邊沒問題,艾米嘛……」我本該接口說「艾米很愛媽媽」,但我沒法對瑪戈聲稱艾米愛我們的母親,儘管已經過了很久,艾米跟我們的母親卻一點也不熟。她們只見過幾次,每次都是一番折磨。見面後接連好幾天,艾米都會尋思她和我母親的隻言片語。「當時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從艾米的話聽來,我媽媽活像一個來自不毛之地的老農婦,一心想用犛牛肉和小零碎強行跟艾米換些東西,艾米卻不樂意把那些東西拿出手。
艾米懶得去了解我的家人,也不願意了解我的故鄉,可我竟然還覺得搬回密蘇裡是個不錯的主意。
清晨的空氣烘得枕頭暖乎乎的,我不由轉念想道:今天不該用來後悔,而該用來行動。樓下傳來了一陣久違的聲音,看來艾米正做早餐呢。廚房裡響起木頭櫥櫃的「咣咣」聲、錫罐和玻璃罐的「叮噹」聲、鐵鍋的「哐啷」聲;鍋碗瓢盆交響曲熱熱鬧鬧地響了一會兒,漸漸變成收場的樂章——那是蛋糕烤盤落到地上,「砰」的一聲撞上了牆。這頓早餐一定令人難忘,也許是可麗餅,因為可麗餅
很特別,而今天艾米想必會做些特別的花樣。
今天是我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
我光腳走到樓梯口,聆聽著四周的動靜,一邊琢磨是否下樓找艾米,一邊踏上地毯——長毛絨地毯鋪滿了整間屋子,艾米對它恨得咬牙切齒。此刻我在猶豫,廚房裡的艾米卻一無所知,她哼著一首憂鬱的曲子,聽上去有點耳熟。我竭力想聽出那首歌,那是首民謠呢,還是首搖籃曲?突然之間,我悟出那是《陸軍野戰醫院》的主題曲《自殺並不痛苦》,接著邁步下了樓。
我在門口徘徊,凝望著我太太。今天艾米把一頭金黃的秀髮梳了起來,馬尾正像跳繩般開心地晃動。她心煩意亂地吮著燙紅的指尖,嘴裡還哼著歌。艾米沒有唱歌詞,因為她總把歌詞弄錯。我們剛開始約會時,電臺正在熱播「創世紀樂團」
的一首歌,裡面有句歌詞是「她仿佛在無形中觸動人心」,結果艾米低聲唱道「她接過我的帽子,把它擱在架子的頂層」。我問她那些詞跟原唱怎麼沾得上邊,她卻告訴我,她總覺得歌裡的女人真心愛著那個男子,因為她把他的帽子擱在了架子的頂層。當時我就知道自己喜歡她,我真心喜歡這個對什麼事都有一套說法的女孩。
如今回憶起這溫暖的一幕,我卻感覺自己的腳底升起了一股透骨的寒意,這種感受讓人有些心驚。
艾米凝視著平底鍋裡噝噝作響的可麗餅,又舔掉了手腕上的殘渣,露出得意的神色,看上去一副賢妻模樣。如果我把她擁進懷中,她聞起來會有漿果和糖粉的味道。
這時艾米瞥見我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身穿皺巴巴的四角短褲,頭髮直愣愣地衝向天空,便倚著廚房臺面開口說:「你好呀,帥哥。」苦水和懼意頓時湧上了我的嗓子眼,我暗自心想:好吧,行動吧。